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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世南沒有騙我。
他的父母,似乎真的很喜歡我。
自打我醒過來,侯夫人便每天換著花樣帶點心來看我。
宣平侯也日日讓人送東西來,還件件都送到我的心坎上。
“侯爺怎么知道我喜歡青悠居士的畫?”我看著面前一幅大雁圖,強撐著爬起身子,湊到桌上看。
“是真跡?!”我瞪圓了眼睛。
青悠居士是前朝名士,隱居山間,一幅畫卻千金難求。
“他啊,”侯夫人笑著給我打扇子,“可是會寵女兒。”
“只可惜我只生了這么一個潑猴…”她嘴上罵著,面上卻帶著笑意,“少宜,你可不知道,你這準公公向來看他兒子不順眼。”
“唯有他求了圣旨抱你回來那日,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若不是你傷的重,怕是要連喝三天,醉個高興。”
我養了整整三個月的傷,期間宣平侯父子幾乎搬空了太醫院所有的傷藥和祛疤膏,最后竟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我彎彎眉眼,說,“是我有福氣,遇見了世子。”
“姑娘這是什么話。”頌春卻瞪大了眼睛,“要是世子動作快些,您都不必受這樣重的傷。”
“我看世子是有福氣遇見了您,不然哪兒還有姑娘愿意嫁給他。”
我笑著看她一眼,心想這陸府上上下下,都跟程家不一樣極了。
原來,這就是高墻外的世界嗎?
傷好后,陸家開始籌備我們二人的大婚。綾羅綢緞、美玉東珠,每日跟不要錢一樣嘩啦啦流進了我的院子。
這日,陸世南帶我去試喜服,卻不想在店里碰見了熟人。
吳沅,和他身后一位被面紗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
她看見我后,身形顫了顫,眼中包了一窩淚。
我放開和陸世南相牽的雙手,向前走了兩步,“少瑜…?”
女孩子點點頭,帶著懇求的目光看向吳沅。
程家家訓,在夫主開口應允前,妻妾在外是不能與人說話的。
吳沅也正盯著我,面色沉沉,許久才說了一句,
“你,二小姐的傷…可好全了?”
我頷首,不置可否,口中淡淡喚了一句“吳大人”。
“我與四堂妹多日未見,可否與她說幾句話。”
吳沅不答,也不看少宜,卻盯著她腰間那個墨色的玉佩皺緊了眉。
這樣的玉佩,只能是男子的貼身飾物,身份的象征。陸世南…就這樣隨手給女人戴?
“吳大人。”我聲音有些不悅,“你還沒同我四妹妹成親吧,連讓她同姐姐說句話都不愿嗎?”
這指控嚴厲,店里的目光或多或少都移了過來。
吳沅繃緊了側臉,對少瑜揮了揮手,“你去吧。”
少瑜感激看我,對他側身一禮后,匆忙抓著我的手進了試衣服的內間。
“二姐姐…”門剛一關上,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你可好?你一切可好?”
“都好,都好。”我心疼摸著她的臉,“我一切都好,陸世子待我極好。”
“倒是你,怎成了吳沅的未婚妻…”
少瑜凄涼一笑,“那日,我們看著姐姐幾乎要被打死,吳沅卻一言不發。”
“本以為二姐姐是得了好姻緣,直到那刻才發現…再好的皮囊下,不過是一顆爛透的心。”
“可伯父…卻執意要將程家女子許給他。”少瑜的手抖了起來,卻努力掀了掀嘴角,“那么不是我,便是少綰。”
“她是我親妹妹,我難道,還要讓她嫁過來嗎…”
“不過不要緊。”她反而安慰著我,“吳沅才學好,將來官做的大,我再給他生個一兒半女,地位穩固就好。”
“不求兩情相悅,但,后宅安寧,有子女承-歡膝下,似乎…還算不錯。”
“姐姐,你莫要為我憂心。”
她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惶恐和無措,卻仍強撐著安撫我。
可我卻聽得心里一顫。
生下個一兒半女…若真如此,倒也不算差。可吳沅他,根本就生不出來啊…
看著面前面若桃李的堂妹,我只感覺心被人抓在手里來回揉扁搓圓,難受的幾欲窒息。
這樣漂亮的姑娘,就要在滿是苦味的院子里蹉跎下去嗎?她也會像我一樣,被人捆在床上,沒水沒米,活活餓死嗎?
重來一次,便只是為了將我受過的罪,轉嫁與他人嗎?
我幫少瑜擦干眼淚,又替她帶好面紗,看著她低著頭,綴在吳沅后面。
心里突然就升起了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