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輪船上，我的心跟著船帆飄揚旋舞。
我終于解脫了。
看著包成粽子的手，覺得也沒那么痛了。
夜半，我因中彈后沒有好好消毒，感染了。
我躺在床上，感受著生命的流逝。
難道重來一世，我還是不得善終嗎？
我不甘心啊。
阿爹阿娘還是等著我。
迷迷糊糊間，有一人將我推醒。
“醒醒，小姐醒醒。”
我努力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個長著混血模樣的年輕男人。
床邊放著藥箱。
他......是醫生嗎？
他手里捏著一管針，慢慢靠近我。
在我再一次昏過去前，聽見男人的聲音，
“別怕，我向上帝起誓，我會救你。”
這個聲音，讓我莫名安心。
我是在兩天之后醒來的。
那人還守在我床頭。
見我睜眼，他大大松了口氣。
他看起來很憔悴，眼里都是紅血絲。
“萬幸，你活過來了。”
我想道謝，卻發現自己喉嚨干澀地吐不出完整的字。
他笑著開始做起自我介紹。
原來他是一個美國人。
但他母親是一個華人。
他還說，幸好還剩下最后一只青霉素，才能及時救了我。
“我叫杰米，很高興認識你。”
“林知夏。”我撐起身子。
聽到我的名字，杰米有些吃驚。
但他到底沒有多問。
渡口，爸媽早已等在那。
兩人早已紅了眼，抱著我泣不成聲。
或許，他們早已猜到一星半點。
但他們選擇尊重自己女兒的選擇。
我是在陪著媽媽去復檢冠心病時，遇到了杰米。
不過他和上次的意氣風發不同，這次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頹然氣息。
他好像沒有認出我，徑直從我身邊離開。
后來，我聽這所醫院的其他醫生說起杰米。
“他呀，很可惜。他曾經是這所醫院冉冉升起的巨星，不過很快就隕落了。”
“他怎么了？”
“生病了，漸凍癥。”
我聽說過這個病。
杰米的病像突如其來的雪崩，輕易毀了他曾經熠熠生輝的人生。
我站在醫院走廊上，聽著醫生講述漸凍癥的殘酷。
幾天后，我在醫院的長椅上見到杰米。
他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臉上有幾分病容，手里還握著本翻舊的《圣經》。
陽光落在他金黃色的發梢，卻驅不散他眉宇間的沉郁。
他看得專注，仿佛這樣，上帝就能聽到他的祈禱。
“杰米醫生。”我走上前，輕聲向他打招呼。
他聞聲回頭，眼睛發亮，一下子就認出了我。
“知夏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他的語速帶著幾分急迫，右手微微顫抖著合上《圣經》。
“杰米......”我在他身邊坐下。
想安慰他，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第一次覺得語言那么蒼白無力。
杰米爽朗笑笑，目光重新投向《圣經》上。
“上帝大概是覺得我很有趣，想要我去陪他聊聊天。”
他試圖用玩笑化解沉重，可藏不住眼里的苦澀。
“你別擔心，或許奇跡會發生在我身上。”
“會的，一定會的。”
我語氣很堅定。
杰米為我創造了奇跡，我也希望奇跡會降臨在他身上。
“醫學在進步，人類的智慧是無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