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火車輪轂與鐵軌碰撞發出規律的“咔嗒”聲，裴姬韻靠在三等車廂的硬座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衣襟里的油紙包。窗外，華北平原的景色飛速后退，麥田里未化的積雪像一塊塊補丁。
“查票！”列車員粗獷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裴姬韻低頭掏出車票，余光瞥見兩個穿便裝的男人跟在列車員身后，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每位乘客。其中一人耳后有一道顯眼的傷疤——她曾在洪鎮穩給她的日本特務資料上見過這個人的照片。
“您的票。”列車員將票遞還給她。
裴姬韻正要接過，傷疤男突然按住列車員的手：“這位小姐，請出示您的身份證明。”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面上卻不顯慌亂：“長官，我是去南京探親的，這是我姨父寫的介紹信。”她從包袱里取出一封事先準備好的信函。
傷疤男接過信仔細檢查，目光在她素凈的臉上逡巡：“一個人出行？”
“丈夫在前線犧牲了。”她垂下眼瞼，聲音恰到好處地顫抖，“婆家不容，只好去投奔姨父。”
列車突然一個顛簸，傷疤男踉蹌了一下。裴姬韻趁機將藏在袖口的藥粉抖落在對方衣袖上——這是秘制的毒藥，洪鎮穩曾教過她如何使用。
“行了，別為難人家寡婦。”另一個特務不耐煩地說，“去下一節車廂看看。”
待兩人走遠，裴姬韻悄悄起身往車廂尾部移動。藥會在半小時后發作，她必須在此之前換裝改容。洗手間里，她取下藏在發髻中的假痣貼在顴骨上，又用炭筆加深了法令紋，最后戴上一副圓框眼鏡。鏡中的少婦瞬間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中年女教師。
回到座位時，前方車廂突然傳來騷動。透過人群縫隙，她看見傷疤男癱倒在座位上口吐白沫，幾個乘務員正手忙腳亂地抬人。
“聽說突發癲癇…”鄰座的老太太小聲嘀咕。
裴姬韻抿緊嘴唇，火車鳴笛駛入保定站，她拎起包袱隨人流下車，決定改走水路。
碼頭上魚龍混雜，她買了張去漢口的船票，排隊登船時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轉身的瞬間，一張紙條塞進了她手心。
“少帥遇險，速回北平。”落款是一個“張”字。
裴姬韻手指一顫，紙條飄落在地，被匆忙的腳步碾入泥濘，她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上船了！后面的快點兒！”船工的吆喝驚醒了她。
裴姬韻摸了摸懷中的機密文件，又望向北方陰沉的天空。洪鎮穩最后那句話在她耳邊回響：“文件一定要送到，這關系到數百萬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