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聞羨第二天請了護工。
母親尖銳地質疑，“是不是程慕在你面前說我難伺候，她在向你賣慘，讓你心里內疚，你難道沒發現嗎？”
聞羨在母親病后少有的強勢。
“媽，就算程慕故意讓我看到你們爭吵，可她受委屈了，這是事實。”
“程慕是我老婆，你要學會尊重她。”
原來聞羨都知道......
我自嘲地笑笑，也對，一個有黑歷史惡毒女配，哪像小說寫得這么容易洗白。
我靠在墻上，看著自己不受控制顫抖的手發呆。
母親病情越來越重。
有次她盯著我看了半晌，拋下一句話。
“你長得有點像她。”
哪個她?
我摸不著頭腦，但也沒有追問。
母親病逝前，留有一句話，親屬上不加我的名字。
聞羨疲倦地轉達時，我只盯著無名指的婚戒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應了下來。
在葬禮上我才知道，原來聞羨的父親有過外遇。
也是個孤女，長得漂亮，又爭又搶。
總結這段婚姻，始于一而再、再而三的設計，好像結束了，也不會有什么可惜。
周末聞羨突然提出要回舊居，說要找一件舊物。
我聳聳肩，不置可否。
在他收拾的間隙，我出了門，去了三條街外的孤兒院。
少時我就長于此。
我靜靜看著建筑出神。
“程慕，怎么不打聲招呼走開了?”
聞羨突然出現，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在看什么呢?”
我沒有回頭，低聲應道:
“小時候，我就住在這個房間。”
我比劃了下位置。
“我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行人，有等待媽媽接送的學生，有與爸爸吵架的男孩，有攜手散步的夫妻。”
“他們都是一對對的。”
“我就在想，為什么只有我是一個人。”
“我不得不，抓住某些東西。”
“用盡一切辦法。”
“小時候我最喜歡院長媽媽了，我想象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我希望得到她所有的關注。”
“我討厭她關心其他小朋友。”
“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學習，希望她能夸夸我。”
“我試過裝病，試過誣陷其他小朋友偷東西，是壞孩子。”
“院里還有一個大姐姐，很討人喜歡，學習又用功，她們說，這孩子肯定能考上重點大學。”
“我妒忌她。”
“我把她的準考證撕爛了。”
“雖然及時補辦了，可是大姐姐心態受了影響，發揮一般，名落孫山。”
“院長知道后很生氣，就算五年后輪到我把大學錄取通知書拿到她面前，她也不肯再摸摸我的頭。”
“不止院長，還有其他老師，所有的小朋友，”
“我跟自己說，沒關系的，母女間沒有隔夜仇，她會原諒我的。”
“可是......還沒等我長大，她就意外去世了。”
“我連個幻想的家人也沒有了。”
聞羨似乎想說點什么，我輕輕噓了聲。
“你這么聰明，應該也知道，當初我并不是真心想照顧母親，我就是要讓你乘我這份情，讓你對我有感激，有愧疚。”
“可是，我突然，不想要這份愧疚了。”
聞羨第一反應竟然是笑，掛著自嘲。
“程慕，我怨過你。”
“......”
“起初，我怨你阻止我出國。”
“后來，我怨你不做任何的解釋。”
“你拒絕跟我做一切的溝通。”
“你覺得我不會原諒你，你覺得我不會......愛上你。”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已經不想愛我了。”
“程慕，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有些茫然。
“我曾經......很想很想有個家。”
“在家里，我是妻子，之后會是個母親，無論如何，都是一對的......我不再是一個人。”
“這就是你對家里人的態度嗎？”
聞羨冷笑，揚起手中抓的東西。
“你知道我剛才發現了什么？”
是聞羨母親的舊手機。
“上面有一段聊天記錄，里面的內容，是媽讓你阻止我出國。”
“為什么你從來都不告訴我，這是媽的主意？”
我沉默良久。
“沒有為什么，提出交易的是媽，答應交易的是我，很公平。”
“好，好好好。”
聞羨連道幾聲好，繼而猛地將手機砸向地。
“程慕，我只需要一個解釋，哪怕是在編造！你還不明白嗎？”
“程慕，你根本不會愛一個人。”
一股委屈涌上心頭。
“是！我自私！我心機重！我不會愛人！可琦霜呢，你不會看不出來琦霜喜歡你。”
我一字一句，一件一件問出來。
“你為什么要把我的蛋糕給琦霜?”
“你為什么要帶她回家吃飯？”
“你的信用卡為什么會在她手里?”
“你為什么桌上擺著她的照片？”
“她還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聞羨張嘴欲言，我抬手。
“你不用回答我。”
“我好像，已經不在乎了。”
“我不害怕了。”
“你剛剛問我想要什么？”
......
“我想做一回程慕，做一個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