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對不起。
「沈錚,」我看著天花板,那里一片慘白,「你還記得高中那次,你翻墻出去給我買止痛藥,被教導主任抓個正著嗎?」
他猛地抬起頭,眼圈還是紅的。
「記得,你痛經痛得打滾,校醫務室的藥不管用。」
「主任讓你在升旗臺上念檢討。」我接著說,「你站得筆直,對著全校師生,念得很大聲。」
「你說,'陳靜同學身體不舒服,作為同學,關心幫助是應該的。翻墻違反校規,我認罰。但下次陳靜同學需要,我還翻!'」
回憶讓沈錚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和柔軟。
「那時候,」我輕輕地說,「我覺得,天塌下來,你也會為我頂著。」
我的目光轉向他,平靜無波。
「現在,我的天真的要塌了。」
「你呢?」
沈錚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起來,巨大的痛苦和羞愧淹沒了他。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有眼淚,再一次無聲地洶涌而出。
沈錚開始瘋狂地籌備婚禮。
他固執地認為,一場盛大的婚禮能挽回一切,能驅散死亡的陰影。
他找來了最好的婚慶團隊,包下了全城最貴的酒店頂層花園。
婚紗是連夜從巴黎空運來的高定。
請柬印著燙金的「沈錚先生&陳靜小姐」。
他像個不知疲倦的陀螺,事無巨細地過問,眼底布滿血絲。
在我又一次的拒絕后,他跪在病床前,聲音嘶啞絕望:
「靜靜,求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就這一次!最后一次!」
「讓我娶你,求你了。」
他的卑微和痛苦,看起來那么真實。
醫生拿著最新的評估報告,眉頭緊鎖:「陳小姐,腫瘤在壓迫視覺神經,你的視野缺損在加重。手術必須盡快,不能再拖了。」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蒼白浮腫的臉,和眼底那越來越明顯的陰影。
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的沈錚。
一個荒誕又冰冷的念頭,在心底滋生。
「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空洞地響起。
「婚禮,我參加。」
沈錚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他撲上來緊緊抱住我,力道大得幾乎將我揉碎,滾燙的淚水浸濕了我的病號服。
「靜靜!謝謝你!謝謝你!」
他像個孩子般語無倫次。
只有我自己知道。
這不是原諒。
是審判。
為他。
也為我這荒唐透頂的十年。
婚禮日。
頂層花園被布置成了花的海洋,水晶燈折射著耀眼的光。
賓客云集,衣香鬢影。商界名流,昔日同窗。
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祝福的笑容,議論著這場遲到了十年又突然降臨的盛大婚禮。
林晚沒有來。
休息室里,化妝師小心翼翼地為我上妝,試圖遮蓋病容的憔悴。
雪白的婚紗曳地,腰身空蕩得需要別針固定。
我看著鏡中那個陌生而蒼白的女人。
門被推開。
沈錚穿著筆挺的黑色禮服走進來。
他今天格外英俊,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驚惶和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