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我身后，雙手有些顫抖地扶上我的肩膀，看著鏡中的我。
「靜靜，」他的聲音帶著哽咽，「你今天真美。」
像極了當年畢業舞會。
他笨拙地為我戴上偷攢了三個月早餐錢買來的水鉆發卡，紅著臉說：「靜靜，你真好看。」
物是人非。
「沈錚，」我對著鏡中的他，緩緩開口，「你還記得，高中畢業典禮那天，我們躲在禮堂后臺說的話嗎？」
他微微一怔，隨即眼神柔軟下來，帶著追憶：「記得。」
「你說，沈錚，以后我們要是結婚了，婚禮上，我要告訴所有人，」
「我陳靜這輩子，只做你一個人的新娘。」
我輕輕笑了。
「是啊。」
「我說，這輩子，只做你一個人的新娘。」
我轉過身，第一次，認真仔細地端詳著眼前這個男人。
這張我愛了十年，恨了幾個月，即將徹底告別的臉。
「沈錚，」
「我做到了。」
他的眼淚瞬間決堤，緊緊握住我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
他以為這是和解，是承諾。
他不知道。
這是訣別。
司儀熱情洋溢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
「各位尊貴的來賓，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今天的新郎新娘——沈錚先生！陳靜小姐！」
門開了。
炫目的燈光和如潮的掌聲涌了進來。
沈錚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臉上努力揚起幸福的笑容。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牽著我，一步一步，走向那綴滿鮮花的儀式臺。
他的掌心依舊溫熱，卻再也暖不了我。
腳下昂貴的紅毯，綿軟得如同踩在云端，又像是通往審判席的荊棘之路。
我的視野邊緣已經開始發暗，像老舊電視機失焦的雪花點。
但我走得很穩。
終于，站定在萬眾矚目之下。
司儀將話筒遞給沈錚，笑容滿面：「新郎，此時此刻，你有什么話想對新娘說嗎？」
沈錚接過話筒，轉向我。
他眼眶泛紅，深情款款。
「靜靜，」他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全場，帶著哽咽，「十年了，我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我知道，我犯過錯，我混蛋我不是人。」
「謝謝你，謝謝你還能給我這個機會站在這里...」
「我發誓從今往后，我的命就是你的，我會用剩下的所有時間……」
他的誓言真摯而熱烈，感染了在場的許多人。
有女賓開始抹眼淚。
我平靜地聽著。
像一個局外人。
直到他說完，將話筒遞給我，滿含期待和愛意地看著我。
司儀適時地煽情：「新娘，現在輪到你了！有什么話要對你的新郎說嗎？」
全場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沈錚的眼神，充滿了希冀和小心翼翼的祈求。
我緩緩舉起話筒。
目光掃過臺下那一張張或祝福或好奇或感動的臉。
最終，定格在沈錚那張因為激動和幸福而微微發光的臉上。
然后，我輕輕地，對著話筒，清晰無比地說：
「沈錚。」
「我的手術，安排在明天上午九點。」
全場瞬間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