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顧四周「當然記得，五娘子山。」
「這是你發瘋降職的地方，可不得記憶猶新。」
「你說說你，好不容易打了十年仗，升了將軍，」
「不好好回京述職，半路去剿匪。」
「也不知道圖什么。」
一年前，
李將軍被封將軍，奉旨回京述職。
卻半路抗旨，突然改道去了五娘子山剿匪。
幸得圣上是明君，這才保住了項上人頭。
但新封的將軍自是沒了，他還被罰在宮門外跪了一個月。
我曾經無數次問過他，為什么要半路改道剿匪。
難道不知道這算抗旨，要株連九族的嗎？
他卻總說「應該的，值。」
如今，我才是知道了原因。
李將軍遠遠眺望著五娘子山，道「他們抓了云澤村的父老鄉親。」
「我得來就他們。」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李將軍說起這件事情。
他說「匪寇狗急跳墻，想利用親人脅迫我退軍。」
「想從鄉親們口中逼問出我的親眷，他們同我說，那匪寇見他們不說就殺人。」
「所以，他們實在是害怕，不小心說出了云娘。」
李將軍捂住臉，吃吃笑起來「我能理解的，人都會害怕。」
他抬頭看著我，聲音平淡「可是，他們為什么要騙我呢？」
「沒有殺人，匪寇甚至還沒開口威脅，他們就把云娘推了出去，」
「說他們都只是普通街坊，云娘是我的妻子，抓她有用。」
「我救出了鄉親們，可是寇首挾持云娘跑了。」
「我以為，我以為我會失去云娘。」
「可在第二天，我找到了云娘，她渾身是血地趴在草叢里，旁邊是那寇首的尸體。」
「脖頸中赫然插著跟釵子。」
李將軍摸索出袖中的那根釵子「就是這根。」
是他當初刻給一大一小的那根，也是他屠殺數十人的那根。
談到云娘，他終于有了生氣，
他眼中有淚花閃過「云娘，她那么柔弱，平日里連殺雞都不敢的。」
「她看見我還笑著安慰我，沒事。」
「我當時就發誓，」
「此生對不起云娘頗多，剩下的日子里定護她，不再讓她吃苦受累。」
之后的消息我在軍中也聽李將軍有所提及，
兩人伉儷情深，很快就又有了個孩子。
「你后來官拜將軍，嫂子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守得云開見月明？」
李將軍攥緊了手，釵子深深劃破手掌，
鮮血蜿蜒而下，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他說「云娘死了。」
11
「云娘？」
我吃驚「她怎么會......？」
明明，
之前在軍中聽聞，
李將軍受圣上賞識，重封了將軍。
云娘也再次有了身孕，
兩人恩愛之名遠揚，一切都在變得越來越好。
「怎么回事？」
我想起那個雨夜，李將軍滿身的血，
想起他不斷摩挲的銀釵，
想起他說的回不去，
隱約間好像意識到了什么。
我試探道「是云澤村又出了什么事？」
但，說出云娘死訊的李將軍好似被這句話抽干了僅存的一點生氣。
整個人又恢復了那呆呆的，一次又一次地摩挲著銀簪的模樣。
我知道，他不會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