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看見妻子眼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像被風吹滅的煤油燈。她轉身走向儲藏室，

腳步聲在深夜里格外清晰，再出來時手里多了個鐵皮盒，里面裝著阿龍從小到大的獎狀，

最底下壓著張泛黃的幼兒園手工——用蠟筆涂的龍舟，船頭站著三個小人，

最大的那個歪歪扭扭寫著“爸爸”。冬至后的第七天，阿德在龍舟棚發現了那個快遞箱。

硬紙箱邊角被雨水泡得發皺，收件人姓名被劃掉又重寫，最終變成了“梁阿德收”。

打開后里面是件黑色羽絨服，吊牌還沒摘，標簽上的價格刺得他眼眶發疼。

內襯口袋里掉出張購物小票，日期是三天前，備注欄寫著：“給爸買的，他總說肩膀疼。

”“阿德哥，這是......”阿輝湊過來，手指劃過羽絨服上的反光條紋，

“我在南京路見過，這牌子老貴了。”阿德猛地合上箱子，尼龍搭扣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想起上個月給阿龍打電話時，順口提了句“江邊風大，肩膀酸”，沒想到兒子竟記著。

羽絨服袖口露出截紅色線頭，他伸手扯掉，卻發現是阿秀縫的“平安”符，

用的是當年做嫁衣裳的邊角料。上海的梅雨季來得格外早，阿龍蹲在地鐵口啃著冷掉的飯團，

看著手機里的天氣預報——家鄉正在下暴雨，珠江水位超過了警戒線。

麗麗的傘尖戳了戳他后背：“客戶還在等，你能不能別總看手機？”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是阿秀發的視頻。鏡頭搖晃著掃過被雨水淹沒的村道，祠堂門口堆著沙袋，

阿德挽著褲腿在搬水泥磚，后背的T恤被汗水浸透，貼在脊梁骨上，

能清楚看見肩胛骨的輪廓。畫面突然傾斜，阿秀的聲音帶著哭腔：“阿龍，

你爸不讓告訴你......”視頻中斷的瞬間，阿龍看見父親轉身時，

后腰別著的止痛藥盒。他想起上個月和母親打電話，

她無意間說“你爸現在爬龍舟棚都得扶著梯子”，當時他正忙著做報表，只“嗯”了一聲。

深夜的出租屋里，麗麗對著鏡子摘睫毛，假睫毛掉在洗手臺上，像兩根折斷的羽毛。

“我爸媽說，年底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