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著兩個泥塑般的太監，穿過一道又一道朱漆剝落的宮門，回廊曲折幽深，死寂得可怕。

兩側高聳的宮墻壓抑地矗立著，墻頭烏青色的琉璃瓦在暗夜里泛著濕冷的幽光，

如同某種巨獸的鱗片。唯有她自己虛浮的腳步聲和衣料的摩擦聲在深不見底的寂靜中回蕩，

顯得極其突兀。穿過一個荒蕪破敗、草木瘋長得如同鬼手的花園，

最終停在一處同樣透著頹敗冷清氣息的偏殿前。一個老邁佝僂的宮女守在門邊，見到來人，

渾濁的老眼低順地垂下，干癟的嘴唇蠕動著，最終什么也沒說，

只是無聲地打開了緊閉的門扉。暖風混著濃郁到令人眩暈的香氣撲面涌出。殿內燈火通明，

燒著數座一人高的黃銅熏籠，里面的炭火紅得像凝固的血塊，升騰起濃厚的煙霧，

源源不絕地散發出一種甜膩得發齁的香味，粗暴地覆蓋了一切自然的氣息。

蘇晚棠幾乎被這味道噎得喘不過氣，胃里又是一陣翻攪。

“請、請娘娘沐浴更衣……”守在門邊的老宮女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

渾濁的眼睛飛快地掃過蘇晚棠身上凌亂的寢衣和散亂發髻下那片刺目的青紫。

蘇晚棠腳步頓住，心重重一沉。娘娘？她看向那老宮女。渾濁的眼神里只有麻木的恭敬。

巨大的黃銅浴桶就在屏風之后，蒸騰出乳白的霧氣，

但彌漫在殿內的刺鼻香氣幾乎蓋過了水汽的味道。“出去。”蘇晚棠開口，聲音干澀低啞，

帶著自己也控制不住的顫抖，卻異常清晰。她需要空間，需要遠離這些無處不在的監視者。

“是。”老宮女沒有任何遲疑，和那兩個灰衣太監一樣，低眉順眼地彎下腰，

像三片被風吹拂的落葉，迅速地、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殿門。

沉重的雕花殿門合攏，隔絕了外面濃稠的夜色。殿內瞬間變得更加壓抑。

燃燒的炭火在熏籠里畢剝作響，甜膩的濃香絲絲縷縷鉆進每一寸毛孔，

粘滯得如同濕透的棉絮，裹得人窒息。蘇晚棠身體晃了晃，

仿佛所有強行支撐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被抽干，她頹然地靠著冰冷的門板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