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種笨拙的溫柔。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外面陽光似乎很好，

金黃色的光柱從糊著舊報紙的窗戶縫隙里斜斜地射進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

表姑拿著一塊洗得發白、但看起來很柔軟的布頭，還有針線簸籮，坐到了離我不遠的矮凳上。

她低著頭，枯瘦的手指捏著細小的針，在布上飛快地穿梭。“槐花，”她忽然抬頭，

對我笑了笑，眼角堆起深深的皺紋，像盛開的菊花，“天暖和了，表姑給你縫件圍裙，

省得你弄臟衣服。”圍裙？我茫然地看著她。我從來沒有過只屬于我的、新的東西。在沈家，

我的衣服永遠是麥穗穿剩的、補丁摞補丁的破爛。表姑沒等我反應，又低頭專注地縫起來。

針線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陽光照在她花白的鬢角和專注的側臉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那畫面，

寧靜得有點不真實。幾天后，一件小小的、用幾種不同顏色的碎布頭拼接起來的花圍裙，

真的遞到了我面前。針腳細密均勻，上面還用深藍色的線繡了一朵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花。

“喏，試試。”表姑臉上帶著一絲期待的笑意。我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柔軟的布料，

像觸電一樣縮了回來，又小心翼翼地再次摸上去。那布料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

還有表姑指尖的溫度。我笨拙地套上它，系帶子在身后打了個死結。表姑幫我整理好，

退后一步看了看，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好看！咱槐花穿著真好看！

比麥穗……”她的話頭猛地頓住，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即又擠出笑容，“比麥穗金貴，

能吃能看！”“能吃能看”……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但我知道，這圍裙是給我的，

只給我的。我低頭，手指一遍遍撫摸著胸前那朵藍色的、歪扭的小花，

心里有種陌生的、鼓脹脹的感覺，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溢出來。我抬起頭，

看著表姑溫和的眼睛，第一次，怯生生地、極其輕微地，咧開嘴，

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表姑愣了一下，隨即，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像揉碎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