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在空曠的房子里顯得格外突兀，卻沒能引來任何回應。主臥的門，

早已悄無聲息地關緊了。我像個打了敗仗的逃兵，

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回到書房——這個不足六平米、堆滿書籍和舊稿紙的避難所。

空氣里彌漫著紙張陳舊的氣息和揮之不去的煙味。書桌正對著的墻上，掛著一幅裝裱過的字，

是我多年前不知天高地厚時寫的座右銘：“筆耕不輟，終有回響”。如今再看，

那八個遒勁的字，每一筆每一劃都扭曲成了一張張譏諷的臉，無聲地嘲笑著我的癡心妄想。

拉開書桌最底下的那個抽屜，發出干澀的摩擦聲。里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筆記本，

硬殼的、軟皮的、線裝的，厚厚一摞，像一座沉默的墳塋。

它們是我十年婚姻的另類“墓志銘”，不是小說草稿，而是日記。

男人在無望婚姻里日復一日的窒息、瑣碎的屈辱和那些被消磨殆盡的、名為“尊嚴”的東西。

我抽出最上面一本，深藍色的硬殼封面已經磨損卷邊。隨手翻開一頁，日期是半年前。

“……又是凌晨三點?？蛷d燈還亮著。林薇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和陌生男士香水的味道。

她沒開臥室門，大概是怕吵醒我。呵，她幾時在意過會不會吵醒我？我像個幽靈，

縮在書房這張破椅子上，聽著外面她脫掉高跟鞋的聲響，清脆得像耳光。胃里空得發疼，

冰箱里除了她那堆昂貴面膜和氣泡水，連片面包都沒有。她昨天抱怨我稿費太低，

連給她買瓶像樣的精華液都吃力……在鍵盤上懸了半天，敲不出一行像樣的情節。

腦子里全是她下午電話里不耐煩的聲音：‘陳默，你就不能找點正經事做？

寫那些垃圾能當飯吃？’垃圾……我十年的心血，在她眼里，只是垃圾。書桌角落，

女兒樂樂畫的一家三口手拉手的簡筆畫，在昏暗的臺燈下，刺得我眼睛生疼……”字跡潦草，

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力透紙背。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著我的指尖，

也燙著早已麻木的心。這不是創作，是放血，是剜瘡。我把臉深深埋進手掌，

掌心粗糙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