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剛才廠門口那刺眼的一幕，在我腦子里攪成一團混沌的灰色。沒有憤怒，沒有悲傷，

甚至沒有眼淚，只有一種被徹底掏空后的麻木，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了我?；氐酱謇铮?/p>

天已經黑透了。大伯屋里亮著昏黃的煤油燈，像一只疲憊的眼睛。我推開吱呀作響的破木門，

他正蹲在灶膛前燒火，鍋里咕嘟咕嘟煮著什么東西。聽到動靜，他抬起頭，

昏黃的燈光映著他溝壑縱橫的臉。他渾濁的眼睛在我空蕩蕩的身后掃了一眼，

又落在我那張灰敗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他沒問我花生呢，沒問我見到春桃沒有，

更沒問結果怎么樣。他只是默默地看了我幾秒鐘，然后低下頭，

用燒火棍撥了撥灶膛里的柴火，啞著嗓子說：“鍋里有糊糊，還熱著?！蹦锹曇舾蓾?，

像砂紙磨過木頭。說完，他就繼續盯著灶膛里跳躍的火苗，再也沒看我一眼。

屋里只剩下柴火噼啪的輕響和鍋里糊糊冒泡的聲音。我走到墻角的水缸邊，拿起葫蘆瓢，

舀了滿滿一瓢涼水，仰起頭，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冷的水順著喉嚨一路沖刷到胃里，

激得我打了個寒顫，卻沖不散心口那塊沉甸甸的、冰冷的石頭。日子還得過。

田里的麥子黃了，金燦燦的一片，沉甸甸的麥穗壓彎了腰。我像一頭沉默的牲口，

揮舞著鐮刀，鉆進滾燙的麥浪里。汗水像小溪一樣往下淌，蟄得眼睛生疼，麥芒扎在胳膊上，

又癢又痛。我不說話，只是埋頭割，一下，又一下。鋒利的鐮刀割斷麥稈，

發出“嚓嚓”的聲響，單調而重復，像是我心里某個地方被反復切割的聲音。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帶著點異樣，竊竊私語像蒼蠅一樣在背后嗡嗡響。我全當沒聽見。

偶爾有相熟的叔伯過來幫忙，拍著我的肩膀嘆口氣：“建軍，想開點…” 我也只是點點頭，

嗯一聲，繼續揮舞我的鐮刀。想開？怎么想開？心里頭那個窟窿，呼呼地透著風，

拿什么去填？大概過了半個月？也許更久。麥子快收完的時候，一個傍晚，

我拖著灌了鉛似的腿從地里回來，剛走到自家那低矮的院墻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