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們父子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在狹窄的青石板路上回響，空洞得嚇人。

頭頂是縣城里難得一見的、墨藍色的夜空，幾顆疏星冷漠地閃爍著。夜風帶著初夏的暖意，

吹在身上，卻只讓我感到一陣陣刺骨的寒。父親夾著那匹紙馬，腳步又快又急，

我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腰后別著柴刀的硬物輪廓，

隨著他的步伐一下下硌著我的手臂側面，像一塊冰冷的烙鐵。我們穿過寂靜無聲的街巷，

拐進醫院后門那條更偏僻、更黑暗的小路。路兩邊是高高的圍墻，投下濃重的陰影。終于，

一棟低矮、孤零零的平房出現在視野盡頭。那是醫院的太平間，

深灰色的水泥墻在夜色中如同蹲伏的巨獸。

空氣中開始彌漫開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消毒水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生鐵銹的冰冷氣味。

父親在太平間那扇沉重的鐵門前停住腳步。他放開我的手，掏出那把沉甸甸的黃銅鑰匙。

鑰匙插入鎖孔，發出“咔噠”一聲干澀的輕響，在這死寂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他用力轉動鑰匙，鎖芯發出一連串生澀的金屬摩擦聲。接著，他用肩膀抵住冰冷的鐵門，

猛地一發力。“嘎吱——！”沉重的鐵門被推開一條縫隙，

一股遠比外面更加陰寒刺骨的氣流猛地涌了出來，

混雜著更濃烈的消毒水味和一種…難以名狀的、屬于“空無”本身的氣味。

那寒氣瞬間穿透了我單薄的衣衫，激得我渾身汗毛倒豎，牙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打架。

父親側身擠了進去，同時用力把我往里一拽。我踉蹌著跟了進去，

身后的鐵門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沉重地合攏了。最后一絲微弱的天光也被隔絕在外。黑暗。

絕對的、濃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瞬間吞噬了我們。只有父親粗重的喘息聲在我耳邊響起。

他松開了拉著我的手。幾秒鐘后，“咔噠”一聲輕響，

一道昏黃的光柱猛地刺破了黑暗——父親擰亮了他帶來的老式手電筒。

光束在空曠冰冷的空間里晃動。眼前是一排排巨大的、如同抽屜柜般的金屬冷柜，

冰冷的不銹鋼表面在手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