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縫漏到鳳千帆的床上,鳳千帆早已瞪著眼睛躺在床上,思考怎么才能脫離這個讓她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的家。
這個想法不是忽然萌生的,是她想了很久的。在這個家里,她從五歲就開始拿針為父兄縫衣服打補丁。
那個時候她連鍋臺都看不到,是她父親用做杯子剩下的竹子給那時的她做了一個小竹梯,她每日踩著那個竹梯,站到凳子上來夠鍋臺為父母兄長熬粥,她的那個兄長,每日做著發橫財的美夢,卻不肯底下頭去尋找真正的商機,只是一味等著本錢來做一些買賣,還每天以為自己會一夜暴富,除了農忙最忙的時候,家里的事情更是不會伸手幫忙。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關愛,她以為窮人家的女兒都是這樣過的,到她6歲的時候。她進山找吃的,救了江氏,后來江氏定居在京郊這個小村莊,理由是:山上好多珍貴的藥材。實際上,她是想著讓自己的徒弟——商弧長大些后能夠進入武學,實現他的抱負。
又碰巧鳳千帆在江氏背著商弧試毒以致毒發渾身不能動的時候救了她,江氏便將鳳千帆一并收入門下。這一年來對鳳千帆視如己出很是愛護,鳳千帆這才感受到了“母愛”。
就連鳳千帆自己都覺得諷刺得緊,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母愛竟然是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她的名字,叫鳳千帆,聽說是滿月時一個云游道士起的——沙田村的習俗,是在滿月之日請一位德高望重的算命先生為新生兒卜算命數,這位先生越是有名,越是說明家人對這個孩子越重視,因為出名的先生索要的酬勞要很高。據說當年的那名云游道士只是和鳳氏夫婦討要一碗水,一個番薯。
鳳氏夫婦不識字,那云游道士便將起的名字和命數寫在紙上,交給鳳氏夫婦便飄然而去。
在遇到江氏之前,鳳千帆只知道自己叫“丫頭”,遇到江氏之后,她開始認識了很多字,她將這張紙拿到江氏面前,才知道自己叫鳳千帆,才知道卦文道“天命富貴,命運多舛”。
鳳千帆不信命,只是在遇到江氏之前,一直以為女孩子就該端茶送水,就該每日被使喚來使喚去。是江氏讓她明白,這世間人人平等,沒有誰合該是誰的奴婢。人只有自己強大,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夠萬事有底氣,有能力。
聽著村頭一聲雞鳴,鳳千帆收回飄遠的思緒,利落地起床,進廚房將昨日煨好的番薯從窖里拉上來,挑出幾個番薯放到鍋里溫著,將院落打掃一番,鄧氏從主屋出來,看到正掃地的鳳千帆,忽然想到了昨晚看到的那些荷包,針腳細密,配色舒適,即便只是一些碎布也拼接得很有章法,她仿佛看到了一棵搖錢樹在風中搖曳……
鄧氏搖搖頭,對著鳳千帆道:“這些你不要弄了,等下你阿爹起身了讓你阿爹掃就是,你不要耽擱了,這就去趕集市吧。”說罷走進廚房,將鍋里的番薯拿了一個出來,一邊吃一邊將幾個生土豆扔到火堆里,打算燒熟了帶著中午吃。
鳳千帆心中詫異,卻仍是聽話地扔下了掃把,回屋將挎籃帶上,同鄧氏打過招呼便出了門。
鳳千帆手中拿著幾個山棗一邊吃一邊思考:夏天人們確實更需要手帕一點,而她做的那幾個荷包……
她眼神看向路邊隨意生長的野草中有幾株細嫩的艾草,忽然就有了主意:艾草氣味悠悠,驅蚊驅寒祛濕,如果將艾草曬干,研磨成粉,再裝入荷包,人們一定會喜歡。而且艾草可以入藥,如果她摘了去找江氏,江氏也一定不會嫌棄她。
于是當日日落西山,江氏感覺身體好轉,起床出門,就看到鳳千帆將艾草鋪滿了整個院子。江氏驚道:“這可奇了,你平日來這里,不是來討水喝的就是攤在我的椅子上歇息,今日怎么這么精力旺盛?”
鳳千帆回頭,將江氏臉色好轉,得知她毒性已解,放下心來,笑笑:“我今日是替母親去鎮里賣繡品,還想了個好法子,我想將艾草曬干研沫,裝到荷包里,這樣既能夠驅蚊,還有安神的功效,只是我實在沒有地方去曬這些艾草,且山上陽光好,師父,您不會拒絕的吧?”
說罷,鳳千帆還討好地眨眨眼,江氏極少見她這么有活力的樣子,愣神,笑道:“你這么點年紀,合該每日里笑笑鬧鬧,調皮搗蛋的?!闭f罷自己卻心疼了起來:是啊這么小的姑娘,本來就該每天皮猴兒一樣上躥下跳,回家被父母按著打一頓,再洗個澡清清爽爽地睡去啊。
鳳千帆見狀,眼神亮了亮:“師父您答應啦?”江氏笑著點頭:“若是有七里香,倒也可加些進去,后山的密林就有,不過你一個小丫頭千萬別進去,里面若是有野獸,你可就危險了,等你師兄回來,若是有空,我叫他進林子里看看,幫你采些回來?!?/p>
鳳千帆點點頭,這下更好了,加了七里香的荷包還能多收幾個錢!
鄧氏回家,見到鳳千帆拿回來的錢,眼睛都直了。又看了看她買的布料,沒說話,心里倒是暗暗道:“這丫頭倒是知分寸,沒買太多自己用的?!庇窒肫鹗裁矗骸澳阕龅哪菐讉€賣了嗎?”
鳳千帆點點頭:“因為是碎布拼的,而且是我第一次賣自己的荷包,所以沒定和阿娘荷包一般的價格,稍微便宜了點,也賣了。”
鄧氏點點頭,數了數手中的銅板見當真如她所說,便放下心來,叫鳳千帆去做飯,自己回屋換了身衣服,捏著銅板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