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鑒的神魂即將被那無形卻又重如山岳的意志徹底碾碎的剎那——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并非在現實空間炸開,而是在所有人的神識層面轟然引爆!
那道幾乎要將李鑒意識撕成碎片的兇戾神識,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卻又堅不可摧的壁壘。
兩股恐怖絕倫的意志悍然對撞!
氣浪翻滾,虛空仿佛都在扭曲!
最終,這碰撞的余波如同一場神識風暴,在大陣上方的虛空中猛烈炸開,掀起驚濤駭浪!
本在附近陣眼中端坐的弟子們,只覺腦袋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神魂劇痛,眼前發黑。
他們臉色煞白,再也顧不上之前爭奪陣眼的瘋狂,如同見了鬼一般,連滾帶爬地拼命向外圍逃竄。
混亂之中,唯有李鑒癱坐在原地。
他胸口劇烈起伏,想喘氣卻呼吸不過來,冷汗早已濕透了全身,瞳孔渙散。
視野模糊中,一個高大挺拔的紅色背影,堅定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那紅袍在無形的威壓下獵獵作響,無風自動,鼓蕩不休,散發出熾熱而決絕的氣息!
是薛長老!
他擋在了李鑒身前,面沉如鐵,雙目之中怒焰幾乎要噴薄而出,瞳孔深處寒光凜冽。
“師弟!”
幾乎同時,岳濤的身影急切落下,出現在李鑒身側,一只溫熱的手掌按在他的后心,精純渾厚的靈力迅速渡入,穩住了他幾近離體的神魂。
李鑒這才如溺水之人般猛吸一口氣,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慘白如紙,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剛才那一瞬,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魂飛魄散!
殿門前的王石,聽到后方的動靜,也終于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掃視眾人一番,也不開口詢問,反而面帶笑意的覆手而立,饒有興趣的看起了熱鬧。
與此同時,異變驚動四方。
嗖!嗖!
又有兩道強橫的氣息陸續地從飛車、丹爐頂蓋中沖天而起。
當先一人,是個身形富態,穿著如同世俗富商般錦衣的中年男子-長青殿長老曾彬。
旁邊則是一個體型滾圓,臉上總是帶著燦爛笑容的胖老頭-歸元殿長老趙炎。
這兩位身著長老紅袍的身影,懸停于半空,目光齊齊投向沖突的中心。
而閔辛已坐回絲錦之上,面無表情,閉目養神。
原本還有些喧鬧的大陣中一下安靜下來,諸峰弟子或坐或站都面向這邊圍觀起來,畢竟看熱鬧也是人之天性,有各家長老壓陣也不怕誰。
薛長老強壓怒火,聲音冰冷地質問殿前回廊下的摩鳩:“摩鳩!你安敢在我道源至寶乾元陣中,對我紫霄峰弟子下此毒手?!今日不給本尊一個說法,絕不與你這妖奴干休?!?/p>
摩鳩面上一片陰冷和桀驁。
他尖利的目光掃過被岳濤護住、仍在喘息的李鑒,毫不客氣地回懟道:“薛長老此言差矣!此子心生歹意,對我家小祖暗藏殺心,我豈能容他?!”
“一派胡言!”薛長老怒斥,“小祖從未駕臨過我紫霄峰,何曾與我紫霄峰弟子有過交集?恨從何來?爾以莫須有罪名強加給筑基弟子,意欲何為!”
“莫須有?”摩鳩聞言桀桀笑起來,那雙賊眼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半空中那位側臥在五彩絲錦上的冷艷美婦。
他毫不掩飾眼中的貪婪和欲望,在那玲瓏起伏的曲線上肆意流連,眼神灼熱得幾乎要冒出火來。
閔辛似感覺到摩鳩的放肆眼神,秀眉微蹙,冷哼了一聲便厭惡的轉過臉去。
摩鳩不以為意:”我禽類對惡意最是警覺,如閔仙子對色念亦如刺骨之寒?!?/p>
言罷轉過臉來看向李鑒,鳳眼已是凌霜:”此間不喜小祖與奴之人不少,但此人殺意如炙,竟讓某如芒刺背,為小祖之安危,道源之萬代,某必殺之!“
“哼!”
薛長老一聲冷哼,如平地驚雷炸響。
“憑你這妖奴一面之詞,就想在我眼皮底下,妄殺我道源弟子?”
他聲音陡然拔高,怒火滔天。
“癡心妄想!”
話音未落,薛長老右手并指如劍,猛地抬至眼前,指尖直刺蒼穹!
剎那間,他頭頂上方的虛空猛地扭曲起來!
一個璀璨的光輪憑空顯現,其內符文流轉,玄奧無比,仿佛蘊藏著天地至理。
光輪急速旋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壓!
嗡——!
一聲清越悠長的劍鳴,自光輪中心驟然響起,穿金裂石!
隨即,一道耀眼的銀色流光從中爆射而出!
光芒斂去,顯露出一柄古樸的銀色飛劍。
劍身修長,寒光凜冽,劍刃薄如蟬翼,卻透著斬斷一切的鋒銳氣息。
飛劍懸停在薛長老頭頂三尺之處,劍尖斜指上方的摩鳩,劍身微微震顫,發出低沉而攝人心魄的蜂鳴!
殺意凜然!
薛長老目光如電,鎖定摩鳩,一字一頓地說道:
“要殺我峰弟子,先問過本座這口千幻劍,答不答應!”
”桀桀桀“摩鳩尖嘯幾聲,轉身對王石恭敬鞠身:”小祖且稍待片刻,容老奴去會會他?!?/p>
王石沒有開口,只是笑著連連點頭,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摩鳩猛地直起身,再無半分停留。
身形只是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跨越了百多丈的距離,瞬間出現在了乾元歸一大陣的邊緣,與那紅袍獵獵的薛長老遙遙相對!
“嗡——!”
摩鳩站在原地,雙臂猛地張開,枯瘦的身軀驟然一震!
剎那間,無數細碎如星辰般的白色光點,從他那身灰撲撲的道袍下瘋狂涌出,如同被狂風卷起的雪花,在他身后急速盤旋、凝聚!
光華流轉,刺目耀眼!
僅僅一息之間,那些光點便交織融合,化作了一面巨大無比、覆蓋了半邊天空的華麗羽屏!
那羽屏并非實體,卻凝練如玉,其上根根羽毛的紋理清晰可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邊緣鋒銳,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動!
劍拔弩張!
無形的殺意在薛長老與摩鳩之間碰撞,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廣場陣法邊緣,那些原本還在圍觀的各峰弟子,此刻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他們感受到了那股足以輕易碾碎他們的恐怖威壓,臉上血色盡褪。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不知是誰先動了,緊接著,大片弟子如同受驚的鳥群,紛紛催動身法,狼狽地朝著法陣之外退去。
他們爭先恐后地向著自家峰頭的飛行法器靠攏,那里有他們的長輩,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
乾元歸一陣變得混亂不堪。
唯有岳濤,依舊死死地護在李鑒身前。
他強自鎮定,但緊握的雙拳和微微顫抖的后背,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摩鳩那毫不掩飾的殺機,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斷舔舐著他和李鑒。
他不敢動。
他怕任何一絲多余的動作,都會成為摩鳩痛下殺手的借口。
李鑒癱坐在地,連呼吸都帶著刺痛,方才神識被沖擊的劇痛還未完全消散,此刻又被摩鳩的殺意鎖定,只覺得渾身冰涼。
就在這凝固的對峙即將爆發的瞬間——
一道圓潤的身影,突兀地從紫陽峰的丹爐頂蓋法器上向陣中飄落。
這身影下落時悄無聲息,空氣被輕輕帶起,仿佛一片厚重的云彩輕輕觸地。
他精準地懸在薛長老與摩鳩之間,正好隔開了兩人殺意交鋒的視線。
來人臉上掛著一絲樂呵呵的笑容,他那胖乎乎的身子輕輕晃了晃,身上的肉都跟著顫了幾顫。
“嘿嘿嘿……”
一陣憨厚的笑聲響起,打破了現場的死寂。
胖子笑瞇瞇地環視左右,對著面沉如水的薛長老和一臉桀驁的摩鳩拱了拱手。
“薛兄,鶴兄,兩位都消消氣,消消氣?!?/p>
他聲音溫和,帶著一種天然的親和力。
“有話好說,何必動怒呢?不如聽老趙我一言,如何?”
見劍拔弩張的兩人都不理睬自己,這胖乎乎的趙長老也不著惱,依舊笑呵呵地側過身,首先面向怒氣勃發的薛長老。
“薛兄,你我都知道,仙禽異類天生靈覺敏銳,尤其對惡念、殺意這類危機預感,感知遠超我輩修士?!?/p>
他聲音溫和,像是在拉家常。
“所以,鶴兄所言,這位弟子對小祖心懷不敬,老趙我是信幾分的。”
“更何況,小祖的安危,那可是關系到咱們道源仙宗未來萬年基業的大事,絕不可掉以輕心,不能不查啊。”
眼看薛長老臉色愈發難看,斜睨過來的目光幾乎要噴火,趙胖子連忙沖他眨了眨眼,胖臉上笑容不變,又迅速轉向了另一邊的摩鳩。
“鶴兄!”
他對著摩鳩拱了拱手,語含敬意。
“鶴兄對小祖這份忠心耿耿,老趙我實在是佩服之至!”
“不過嘛……”他話鋒一轉,似商榷探討,“鶴兄或許是常年侍奉在老祖身邊,對咱們宗門內部的一些規矩,可能不是那么……嗯,熟悉?”
“依我看,這位弟子即便真的對小祖有所不敬,按規矩,也該先交由執法長老細細審問,查明緣由,再做處置?!?/p>
“這樣既能弄清真相,也能讓宗門上下心服口服,不是嗎?”
“再者說,”趙胖子壓低了些聲音,顯得有些神秘,“萬一……我是說萬一,此人真是哪個不開眼的敵對勢力,故意派來潛伏在我道源宗,意圖對小祖不利的奸細呢?”
“鶴兄您現在若是一巴掌拍死了,豈不是斷了線索,反而可能因小失大,誤了大事?”
趙炎見摩鳩眼中厲色稍斂,似乎有所松動,心中暗喜,連忙趁勢加碼。
“鶴兄,小祖何等尊貴?”
“那可是咱們道源仙宗數萬年道統的命根子??!”
他語氣誠懇,笑容真切。
“我等對待小祖之事,豈敢有半分輕慢懈怠?”
“鶴兄明鑒,不如暫息雷霆之怒,將此子交由宗門發落,定能查個水落石出,給小祖一個交代?!?/p>
摩鳩依舊沉默不語。
那雙銳利的鷹眼卻飛快地轉動著,顯然在急速權衡利弊。
趙炎見狀,心知必須下猛藥,立刻壓低了聲音,語氣卻重了幾分:
“鶴兄,還有薛兄!”
他目光掃過對峙的兩人。
“這乾元歸一陣,乃是我宗鎮山之寶,不容半點閃失。”
“你二位都是仙基已成的元嬰真修?!?/p>
趙炎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若真在此地動起手來,萬一……我是說萬一,損了法陣……”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緊緊鎖住摩鳩。
“那后果……”
趙長老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
“恐不只是你我擔待不起,怕是要驚動紫極宮親自降下雷霆之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