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沈昭寧笑得諷刺，正想主動離開，才換了鞋的林晚晴就柔柔弱弱地走過來，露出一個惹人憐愛的笑容。
“實在對不起啊，寧寧姐，這段時間太打擾你們了。”她微蹙眉頭，一顰一笑都流露出愧疚，“都怪我這身體太不爭氣，又不敢跟家里人說實話，我怕他們年紀大了經受不住，一旦他們知道我經歷了那種事還懷上了孩子……”
她眼眶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哭音：“我只能說這是承淵哥哥的孩子了，你不會怪我吧？你要是實在氣不過，就狠狠罵我，打我也行，只要你能出氣……”
沈昭寧還沒來得及說話，顧承淵就搶先一步開了口，他看著林晚晴，滿眼都是心疼，“你身子不好，別為這件事再傷神了。寧寧都知道的，你也只是在這里暫住一段時間，她不會介意的。”
她當然不會介意。
沈昭寧看著家里的裝飾，這里的每一樣家具都曾經是她和顧承淵一起親手挑選的，當時的她笑得那么甜蜜，幻想著以后二人會在自己親手布置的家里度過的時光。
可一轉眼，親密地挽著顧承淵的就成了別人。
所以讓她住進來又有什么關系呢？
反正顧承淵簽了離婚協議，這里已經不是她的家了。
“沒事的，你好好休養身體。”沈昭寧順著他的話說道，語氣無悲無喜。
林晚晴立刻破涕為笑，親昵地來拉她的手，“那就好，我就知道寧寧姐人最好了。”
“如果寧寧姐因為我跟承淵哥哥有了什么嫌隙，”她又去看顧承淵，“我可就成了大罪人了！”
“不會的。”顧承淵語氣輕松，“也快到中午了，我去叫保姆做飯，大家一起吃個飯吧。”
林晚晴甜甜一笑，“承淵哥哥，你不會不記得我的口味吧？”
“怎么會忘。”
顧承淵快步離去，沈昭寧看著他們親密談笑的背影，不知心頭涌上的疲憊是為他那樣熟稔地叮囑林晚晴愛吃什么菜、不愛吃什么口味，還是為他臉上從來不曾因她而出現的如此關切。
哪怕照著她的要求來，林晚晴在吃飯的時候依然挑出了一大堆毛病。
“哎呀，承淵哥哥，這個太甜了，我想要再酸一點的。”
“這道菜看著就沒胃口，為什么要放豆芽？”
“承淵哥哥，我渴，想喝點甜的。”
顧承淵溫柔地安慰著她，哄她現在不能亂喝飲料，又讓張姨把幾道菜端下去重做。
林晚晴這才勉強接過他遞來的水，在顧承淵放縱的眼神里哼了一聲。
沈昭寧食不知味，她還能動筷子的幾道菜都被撤了下去，只好草草放下筷子，聲音驚動了還在說話的兩人。
林晚晴驚訝地出聲：“寧寧姐，你不吃了嗎？”
“是不是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她一臉愧疚，“都怪我，是我現在胃口太刁鉆了，要不是因為這個孩子……”
孩子。
沈昭寧捏緊了剛放下的筷子。
顧承淵搖頭嘆息，“你還是那么體貼。”
“沒事的，你懷著孕，現在你最大，寧寧也諒解你。”
他又轉過頭，“寧寧，你先等等，一會兒我再陪你去外頭吃點什么。”
沈昭寧沒有說話。
“我也一起去吧！”林晚晴主動提議，“我可以陪寧寧姐說說話。寧寧姐都陪著我吃飯了，我怎么好意思只顧自己。”
“那就不去太遠的地方，醫生說你前幾個月要保胎。”
他們兩個自說自話地就把事情定了下來。
沈昭寧本想直接起身離桌，但話架在這兒，她又是重傷初愈，多挪個地方也嫌費力氣，索性坐在了原處，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
林晚晴說著要一起，手里不緊不慢地夾菜。
顧承淵也不催她，反倒是又端水又幫忙拍背，生怕她一不小心噎著。
等到林晚晴放下了筷子，不經意拿出手機回消息。
她忽然驚呼一聲。
“啊！”
顧承淵關心她的反應，“怎么了？”
沈昭寧沒有興趣參與他倆的對話，卻見林晚晴紅了眼圈，微張著嘴巴，不知所措地抬頭看向她。
顧承淵搶過手機，在看清后沉了臉色。
他把手機遞給沈昭寧。
“你看看這個。”
沈昭寧腦袋嗡的一聲。
手機正在播放著一段影像，視頻是偷拍的角度，被反綁雙手的女人垂著頭，然后是一個男人走近。
男人戴著頭套，沈昭寧根據他的打扮認出正是那天的綁匪。
綁匪低頭貼近她，從這個角度看就像在親昵地和女人低語，兩個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再看不清楚他們究竟在做什么。
女人抬起頭，那是她的臉。
“豪門蕩婦”四個字牢牢占據著熱搜標題。
沈昭寧呼吸急促起來。
她有這個場景的印象，也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緊接著就狠狠甩開了男人，綁匪沒有再跟她糾纏，但是視頻在這之前就戛然而止，只有黑屏留下無限遐想。
顧承淵深深地看著她，“寧寧，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告訴你什么？”沈昭寧的嘴唇在發抖，“我早就說過，綁匪沒有碰我，我當時甚至還懷著你的——”
“承淵哥哥，寧寧姐，你們不要吵了……”
林晚晴泫然若泣地打斷了他們。
“承淵哥哥，就算寧寧姐真的……那不是她的錯，她只是和我一樣……”
像是回憶起什么可怖的事，她臉色越發不好，用力捂著胸口，直接暈了過去。
“晚晴！晚晴！”
顧承淵高聲喚道，毫不遲疑地上前接住了她軟下去的身體，抱起她就急匆匆地往外沖。
他跑得太急，完全沒有注意剛站起身的沈昭寧，半邊身子重重撞到了她——
砰！
沈昭寧被撞得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后腦勺狠狠地磕在邊角，暈眩猛烈地襲來，眼前陣陣發黑。
她向后摸了一把，摸到了滿手的濕潤。手上鮮紅一片，還有濃烈的血腥味。
沈昭寧仿佛失去了痛覺，只是看著模糊一片的視野里那個遠去的背影。
意識朦朧間，她想起交換戒指的那一刻，顧承淵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詳著她的臉龐，在她唇上落下輕柔的一吻，無比虔誠與深情地說：“寧寧，我會永遠信任你、愛護你，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傷害你。”
你食言了。
既然食言，當初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承諾？
有水打在手背上，沈昭寧低頭看到血跡被淡色暈染開。
原來是她的眼淚。
她扶著家具慢慢站起來，踉蹌著步伐，獨自一個人往醫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