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張嬤嬤眼珠不住地轉,尤其在聽見謝梨初說出孩子這件事時更為慌張。可她還是哽著脖子說道:
“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老奴今日落到娘娘手里就沒想活命,要殺要剮,隨便吧!”
說完,她還煞有其事地將脖子伸得老長。
謝梨初瞧見只是笑了下,她再湊近幾分,直到在她耳旁,不輕不重地吐出幾個字:“那你可知,葉婉兒不僅想要你的命。還派人去你家中,將你的兒子、兒媳,還有才不滿三歲,還不會走路的孫子,都殺了。”
最后三個字,她念得極重。叫人仿佛能聞見其中血腥,謝梨初的確也派人去了張嬤嬤的家中,只可惜去的晚,還是讓葉婉兒的人得了手。
張嬤嬤瞪大雙眼,怒吼道。“我不信!我不信小姐會這么無情!”
說到一半,她企圖站起來,不斷在地上爬動絮語道。“我可是,我可是從小將小姐撫養長大的。不,她絕不會的.......”
謝梨初直起腰,微微偏頭,眼神示意秋粟。
秋粟得令,將袖口中的金鎖取出,丟在地上。這金鎖,便是謝梨初的人,在混亂的地上撿到的,張嬤嬤本來還在絮語,看見金鎖,頓時爬著撲到謝梨初腳下。
她顫抖著將金鎖撿起來,前后翻看。直到在側邊看到寫著‘良兒’二字,才徹底絕望,仰頭悲鳴著嘶吼出聲。
“啊啊啊啊!良兒!我的孫兒......”她一邊嘶吼一邊捶打自己的胸口,“都是阿婆的錯,都是阿婆的錯。”
說罷,似乎還不夠,還扇起了自己的巴掌。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狹小的房中,謝梨初冷眼看著這一幕,就像看見當初的自己那般。
“好了。攔住她。”
孔嬤嬤和秋粟一人一邊,制住她的雙手。
張嬤嬤雙眼遍布紅血絲,那雙浸透了毒意的雙眼仿佛要將人撕碎:“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去救他們?!為什么!”
謝梨初皺眉,掩著鼻子退后了一步。冷冷說道:“憑什么呢。”
張嬤嬤一愣,謝梨初又重復了一遍:“憑什么呢?”
是啊。憑什么呢,她壞事做盡,甚至想要害死謝梨初腹中的孩子,她憑什么以為謝梨初會善心大發到甘冒風險,去救她的家人。
張嬤嬤冷笑了聲,眼神有些諷刺:“那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告訴你小姐的事情。”
謝梨初將掩著的手放下來,平靜又淡定。“就憑,你此刻恨她。勝過了恨我。”
張嬤嬤一愣,旋即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里的恨夾雜著淚,“你說的對,我今日便告訴你。”
張嬤嬤大口喘氣,勉力將口中的血腥咽下去。“我雖不知道,她的孩子是誰的。但我知道,也許是三個月前,那日在謝府花宴上,出現在小姐房門前的男人。”
“你可看清模樣了?”
張嬤嬤搖頭,眼里晦暗不明:“小姐讓我站得遠,并未看清。但此人極高。”說罷,她抬頭看向謝梨初,眼里滿是復雜。
分明昨日,謝梨初還是一副任人欺負的鄉下人模樣,何至于一日的時間,就變化得如此驚人。就連小姐都招架不住。
問完了自己想要的,謝梨初后退一步。身心俱疲地命令秋粟將門關上。
孔嬤嬤有些擔憂:“娘娘,此人要如何處置,長養在此也不是個辦法。”
謝梨初不知在想些什么,許久才答。“灌些使人暈厥的藥,折斷四肢,找個武婢養在這里。日后還有用到她的地方。”
離開小巷后,謝梨初趕在宮門落鑰前回宮,此時已天色漸晚。
今日她順道隨手給葉婉兒采買了些補身體的藥材,權當敷衍交差。等到了東宮,便命人將藥材送去西院。
宮人早早便準備好了熱湯,秋粟替她卸去發釵。打發走所有人后,謝梨初褪衣入浴桶,水面照得她肌膚嬌嫩似雪。
簡單洗漱后,她披起單薄寢衣,看著鏡前的少女有些久違。她嫁給沈容槐八年,死時也不過二十有五。
想著想著,她撫向自己的小腹,神色溫柔:“兩個多月**月,似乎還一點都不顯懷。”
景兒打小乖巧,就連在腹中也不鬧騰她。連孕吐是何滋味,謝梨初都未嘗過幾分。
想著想著,她目光落在了先前放在桌上,大大地寫了‘斗妝會’三字的宴帖,隨手翻了下,看得出來,永康王妃的確對妝容大有興致。
為了吸引人才,竟舍得用佛語東珠和千金閣引帖來作為勝者彩頭。謝梨初在落款處摩梭了下,正是幾日后。
屆時就是不知,還會遇到何人。
篤篤篤——
“何事?”
“娘娘,西院的來傳話,說是葉婉兒身邊的冬霜說,那藥材有些不對。令娘娘親自來看看。”是秋粟的聲音,還帶著幾分憤怒。“她葉婉兒當娘娘是什么人,還敢呼來喝去!”
謝梨初皺眉,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糾纏:“去回那人,說本宮一會兒便來。”
等到了目的地,謝梨初才覺察出幾分不對來。此處陰冷,她只穿了件荷葉抹胸裙,披了件單薄的外紗便來了。
許是宮人還未來得及掌燈,四周昏暗,叫人辨不清方向。
“去拿蠟來。”謝梨初吩咐秋粟道。
秋粟不放心:“娘娘,奴婢不能讓您一人呆在這里。”
謝梨初看著四周,似乎明白了什么,安撫道:“無礙,可若是沒有蠟燭,本宮看不清路摔了,才真真叫嚴重。”
秋粟只好應聲離去。
她知道,這里是偏院。方才葉婉兒的人來東院一事,人盡皆知。她絕不可能傻到,明著來害人。故而才敢叫秋粟去拿蠟。
想著想著,她摸黑推開了門,摸索著去找燭臺和火折。待摸到火折子時,她不慎觸碰到了什么。
咔噠——
火折子點亮燭臺的同時,書室的墻面緩緩推開。里頭燈火通明,謝梨初心頭一跳。
是密室。
——
“如此看來,北疆一事,的確有三皇子的插手。”
“不過,殿下套出話了嗎?”宋子徽看著一個個掛在墻上、不知死活,又血淋淋的人。柔聲開口。
沈容槐沉了眼眸,搖搖頭。“未曾。”他坐在椅子上,把玩著手中刑具。比起眼下審問從北疆帶來的人犯,他的注意顯然被別的事情勾走了。
宋子徽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早些時候在西院那,沈容槐便走神了一回,眼下又這般心不在焉,他不禁走到人眼前,輕聲問道:“秉禮?是發生什么事了么?竟叫你能一日走神兩回。”
沈容槐回了神,看著眼前的刑具,緩緩悠悠地開口。
“我做了個夢,夢見沈琰蠢蠢欲動,北方戰事爆發牽扯出葉家糧草的事情。”他頓了頓。
“在發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