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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宜修重生甄嬛傳 湮滅鳳舞 202522 字 2025-06-04 15:3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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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羅氏那句帶著泣音的哭訴還懸在空氣里,費揚古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棄如同冰冷的烙鐵,燙得她五臟六腑都蜷縮起來。屋內一時間只剩下費揚古因怒意未消而略顯粗重的喘息,以及柔姨娘依偎在他臂彎里,那無聲卻刺眼的得意。這死寂,比方才的咆哮更令人窒息。

就在這凝固般的僵持里,一個身影動了。

是一直侍立在覺羅氏身后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李媽媽。她是覺羅氏的陪嫁心腹,在烏拉那拉府的后宅沉浮了幾十年,一張布滿風霜的老臉刻著不容侵犯的規矩。她上前一步,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積威深重的壓迫感,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如同兩把小錐子,狠狠釘在柔姨娘那張嬌媚如花的臉上。

“放肆!”李媽媽的聲音不高,卻像磨砂礫石刮過鐵鍋,沙啞、冷硬,每一個字都砸得地面嗡嗡作響,“老爺和夫人面前,豈容你一個卑賤妾室在此狺狺狂吠?尊卑不分的東西!還不快給夫人跪下,行你的禮數!”

這聲厲斥,像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柔姨娘身上,帶著審視、驚異,還有覺羅氏眼中那極力壓抑卻依舊泄露出來的、如同淬火般的快意。

柔姨娘的身體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驚得微微一顫,像風中不堪承重的嬌花。她那雙含情帶怯的水眸瞬間蒙上一層更濃的水霧,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慌亂地撲扇著。然而,那“驚懼”只維持了短短一瞬。下一刻,她非但沒有如李媽媽所令跪下行禮,反而將整個柔軟的身子更緊密地、幾乎是無骨般半倚半靠進費揚古的懷里,一只手還下意識地、帶著無限依賴地輕輕護住了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她抬起那張精心描畫過的臉,看向費揚古時,眼中是純粹的、不諳世事般的委屈和無助,聲音又軟又糯,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惹人憐惜的顫抖:“老爺……您看李媽媽她……妾身……”她像是氣力不繼,微微喘息了一下,才用那能滴出蜜糖的調子,拋出了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妾身如今……懷了身孕……這一行禮……就頭暈得厲害……眼前發黑呢……怕……怕驚擾了老爺和夫人……”

“轟——!”

這句話,不啻于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劈在覺羅氏的頭頂!

懷……懷孕?!

覺羅氏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鳴作響,仿佛所有的聲音都瞬間遠去,只剩下那三個字在顱腔內瘋狂撞擊回蕩!她身體晃了晃,若非死死攥住了袖中的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軟肉里,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幾乎要當場失態栽倒!

怎么可能?!費揚古都多大年紀了?后院那些姨娘通房,十來年都如同枯井一般毫無動靜,她早已認定他這把年紀,是絕不可能再有子嗣的了!這府里,她唯一的指望便是恒安!這個柔姨娘,這個從莊子上爬出來的下賤胚子,她才入府多久?她憑什么?!一股混雜著震驚、狂怒、嫉妒和巨大恐慌的洪流瞬間席卷了覺羅氏,讓她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猛地抬眼看向費揚古,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被欺騙的痕跡,一絲不確定。然而,費揚古的臉上,除了方才的余怒,此刻竟清晰地浮現出一種混合著得意和滿足的神情!他甚至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讓柔姨娘依偎得更舒服些,那只布滿老年斑的手,還安撫性地在柔姨娘護著小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好了,”費揚古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年輕了幾歲的炫耀口吻,他嫌棄地瞥了一眼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的覺羅氏,“大驚小怪什么?柔兒身子金貴,有了爺的骨血,自然是要小心些的。”他仿佛在欣賞覺羅氏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你一天到晚心思都放在哪里?有這個閑工夫盯著柔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管教你自己生出來的那個‘好女兒’!也不至于讓她闖下這天大的禍事,丟盡我烏拉那拉氏的臉面!”

費揚古雖然怒火未消,但柔則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嫡女,血脈相連,心中終究存著一絲難以割舍的牽掛,無法真正撒手不管。更何況,嫡女與皇子牽扯不清,處理不當,整個烏拉那拉府都要被拖下水。他煩躁地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蒼蠅:“行了行了!柔兒如今身子要緊,你先回自己院子好生歇著,缺什么短什么,盡管跟管家說!”他揚聲朝外吩咐:“福全!進來!”

守在門外的管家福全立刻躬身進來。

“去庫房,把上次宮里賞下來的那幾匹上用的軟煙羅料子,還有那盒血燕,一并送到柔姨娘院里!再挑幾件穩重些的頭面首飾,給柔姨娘安胎添喜!”費揚古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宣告般的響亮。

柔姨娘臉上瞬間綻放出奪目的光彩,那欣喜若狂幾乎要滿溢出來。她嬌滴滴地應了一聲:“謝老爺恩典!老爺待妾身……真是太好了……”話音未落,她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微微支起身子,迅速地在費揚古那布滿皺紋的臉頰上,“啵”地親了一口!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覺羅氏只覺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她死死咬住牙關,才將那口血氣壓了下去。眼前這幕,比翠喜七竅流血的死狀更讓她感到惡心和屈辱!這個柔姨娘,這個賤婢!當初不過是費揚古去巡視莊子時,一個不知廉恥、主動爬床的卑賤奴隸!若非費揚古一時興起,她連這府里最下等的粗使丫頭都不如!

最讓覺羅氏恨得牙癢癢的是她的名字!一個“柔”字,竟敢與她嫡親的女兒柔則沖撞!她當時便想強令這狐媚子改名,誰知改了名字后,這賤人三天兩頭不是“暈倒”就是“病危”,還不知從哪里弄來個裝神弄鬼的算命先生,言之鑿鑿說這“柔”字是她的命根子,改了便活不成!后宅的女人們,誰看不出這是她籠絡男人、挑釁主母的下作手段?可偏偏費揚古,這個老糊涂,就吃這一套!非但沒讓她改名,反而對她更添了幾分憐惜!

自那以后,覺羅氏與柔姨娘之間,便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死仇。這賤人仗著費揚古的寵愛,平日里便沒少在暗地里給她使絆子,如今竟又懷上了孽種!還如此囂張!

柔姨娘在管家福全的虛扶下,慢悠悠地站起身。她理了理鬢角一絲不亂的發髻,儀態萬方地朝著費揚古的方向,敷衍至極地、象征性地扶了扶身,腰肢軟得仿佛隨時會折斷,聲音拖得又長又媚:“那……妾身就先告退了,老爺您可要好生歇息,保重身子……”說完,她眼波流轉,帶著毫不掩飾的勝利者姿態和濃濃的挑釁,朝著覺羅氏的方向,極輕、極快地瞥了一眼。那眼神里的得意和輕蔑,如同淬毒的針尖,狠狠扎進覺羅氏的眼底。

覺羅氏站在那里,渾身的血液都似乎沖向了頭頂,又在瞬間凍成了冰碴。她看著柔姨娘那搖曳生姿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看著費揚古臉上那副被取悅后、帶著饜足和疲憊的神情,耳邊,翠喜臨死前那凄厲、怨毒、如同詛咒般的嘶吼聲,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冰冷的絕望,再一次排山倒海般沖擊著她的耳膜,無比清晰,無比尖銳:

“……讓您的寶貝女兒……一世為妾!永生永世……被她的庶妹……踩在腳下!奴婢……奴婢且在地獄底下……等著看您的下場!”

那聲音仿佛化作了實質的寒風,纏繞著她的脖頸,讓她呼吸困難,四肢百骸都透出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打了個寒顫,指甲更深地掐進了掌心,幾乎要摳出血來。

不行!柔則!她的柔則!她決不能讓這詛咒成真!

覺羅氏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幾乎要吞噬理智的恨意。她臉上那僵硬得如同面具的笑容再次艱難地扯了出來,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強擠出來的哽咽和哀憐,重新撲到費揚古床前,這次她甚至不顧身份地半跪了下來:

“老爺!老爺啊!”她伸出手,想去抓費揚古放在錦被外的手,卻被對方嫌惡地避開了。她毫不在意,只仰著臉,淚水說來就來,瞬間盈滿了眼眶,“柔則……柔則她千錯萬錯,可她終究是您從小捧在手心里疼到大的骨血啊!您……您不能真不管她!您想想,恒安!恒安他如今正在西北軍中效力,為皇上、為咱們烏拉那拉家出生入死!若是……若是他在那刀光劍影的前線,得知了他嫡親的姐姐遭此大難,名聲盡毀,前程盡喪……他心中該是何等悲憤?何等不安?這……這要是分了心,戰場上刀劍無眼啊老爺!”覺羅氏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聲音越發凄楚,“妾身……妾身只要一想到自己這一雙兒女,一個在前方浴血,一個……一個如今身陷囹圄般遭人唾棄,妾身這顆心……就跟放在滾油鍋里煎著似的!日夜不得安寧啊老爺!”

她哭得情真意切,試圖用兒子恒安的前程安危來打動費揚古。然而,她此刻這張因憤怒、嫉妒、恐懼和強作哀戚而扭曲的臉,布滿了歲月刻下的細紋,因連日的煎熬更顯憔悴刻薄,落在剛剛被柔姨娘那張青春嬌嫩、梨花帶雨的臉龐安撫過的費揚古眼中,只覺得越看越像一個面目可憎、喋喋不休的老虔婆。

費揚古極其不耐地挪了挪身子,仿佛要離她遠些,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聲音里充滿了煩躁和敷衍:“哭哭哭!就知道哭!事情已經這樣了,木已成舟!我又有什么通天的手段?難道還能把四阿哥綁了,把皇家的顏面踩在腳下不成?”他喘了口氣,渾濁的眼睛里只剩下現實的冰冷算計,“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盡快給四阿哥府上和永和宮的德妃娘娘再修書一封!姿態放低些,言辭懇切些!只求四阿哥看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也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納了柔則!給她一個名分!把她接進府里去!這是最好的結果了!你還想怎樣?”

“可是老爺!”覺羅氏一聽只是“納”,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娶”,更不是壓過宜修的“嫡福晉”,那點強壓下去的委屈和不甘瞬間又沖了上來,聲音也尖利了幾分,“柔則她……她可是咱們正正經經的嫡出格格啊!她嫁進王府,卻……卻要屈居人下,還要……還要低她自家的庶妹一頭!這……這成何體統?傳出去,咱們烏拉那拉府的臉面往哪擱?柔則那孩子……那孩子性子向來要強,您讓她以后在府里,如何抬得起頭來做人啊老爺!”她聲淚俱下,試圖用家族顏面和女兒的心性做最后的掙扎。

“要強?!”費揚古像是被這兩個字徹底點燃了引信!方才被柔姨娘軟語溫存撫平下去的火氣“騰”地一下又爆燃起來,比之前更盛!那張蒼老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跳!他猛地抬起手,用盡力氣狠狠拍在身下的紫檀木床沿上!

“啪!”一聲巨響,震得床架都嗡嗡作響,也震得覺羅氏渾身一哆嗦,哭聲戛然而止。

“要強?!好一個要強!”費揚古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咆哮,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覺羅氏臉上,“她要強要到男人的床上去了!要強到整個京城都傳遍了她不知廉恥、勾引皇子的丑聞!要強到把她老子我這張老臉,扔在地上任人踐踏!這……這還真是你覺羅氏教出來的‘好’孩子!好一個‘要強’的嫡出格格!”

極致的羞憤和連日積壓的怒火徹底沖垮了費揚古的理智。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臉由紅轉紫,身體佝僂成一團。覺羅氏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想上前拍撫,卻被費揚古那吃人般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費揚古喘著粗氣,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剜著覺羅氏,每一個字都帶著冰渣子:“至于恒安……哼!他是個男人!是我烏拉那拉家的兒子!他若因為后宅這點子破事就心神不寧,辦不好皇上交代的差事,那他就不配扛起烏拉那拉家的門楣!更不配做我費揚古的兒子!他要是連這點風浪都經不住,趁早死在戰場上,也省得回來丟人現眼!”

這最后一句,如同萬鈞雷霆,狠狠劈在覺羅氏的心上!她驚駭欲絕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同床共枕了幾十年的男人。為了一個爬床的賤婢和她肚子里的孽種,他……他竟然能說出讓自己親生兒子“死在戰場上”這種話?!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渾身冰冷,牙齒咯咯作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看著費揚古那厭惡到極點的眼神,她終于明白,在這個男人心里,她和她的兒女,早已被秤量過,被舍棄了。再多說一個字,都是自取其辱。

她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臉上那強撐的笑容徹底碎裂,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和麻木。她機械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對著床上那個冷漠的男人,行了一個僵硬到極點的禮,然后,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這間讓她窒息的臥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

“我的兒啊……是額娘沒本事……是額娘護不住你……”覺羅氏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盡的疲憊和絕望,在柔則那間彌漫著淡淡藥味和熏香的閨房里回蕩。她坐在女兒床邊,握著柔則冰涼的手,眼神空洞地望著帳頂繁復的刺繡,“你阿瑪……他是鐵了心了……柔則,你當嫡福晉的事……怕是……怕是徹底沒指望了……”

柔則半倚在錦緞靠枕上,一張原本明艷照人的臉此刻瘦削蒼白,眼窩深陷,眼下是濃重的青影。聽到“徹底沒指望”幾個字,她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幾下,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順著尖俏的下巴滴落在素色的寢衣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那無聲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

“可是額娘……”柔則的聲音哽咽著,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化解的屈辱,“女兒……女兒若是就這樣進了四阿哥府……那……那豈不是要與宜修……平起平坐了?”提到“宜修”這個名字,她眼中瞬間迸射出強烈的怨毒和不甘,像淬了毒的針,“她……她不過是個卑賤的庶女!一個洗腳婢生下的下賤胚子!憑她也配?若是……若是日后她再僥幸生下個一兒半女……那女兒……女兒豈不是要永遠矮她一頭?被她踩在腳下?額娘!這讓我……如何能忍?如何甘心啊!”她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幾乎要喘不上氣。

覺羅氏看著女兒這副心如死灰、備受煎熬的模樣,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一片片凌遲。她用力握緊柔則的手,仿佛要將自己僅剩的力量傳遞過去,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蠱惑和安撫:

“我的兒!額娘的心肝!額娘知道你委屈!天大的委屈!”她湊近柔則的耳邊,氣息急促,“可如今……形勢比人強!咱們娘倆,得忍!忍字頭上一把刀啊!你記住!你是我覺羅氏嫡親的女兒!是烏拉那拉府正兒八經的嫡出格格!這份血脈里的尊貴,是刻在骨頭里的!宜修那賤婢拿什么跟你比?”

覺羅氏的眼神變得幽深而銳利,像在黑暗中窺伺的母獸:“你進了府,首要之事,就是牢牢抓住四阿哥的心!用你的才情,用你的容貌,用你從小額娘教你的那些手段!把他的人,把他的心,都攥在你手心里!讓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你柔則!只要他的心向著你,什么名分,什么嫡庶,都是虛的!等你在府里站穩了腳跟,牢牢籠絡住了四阿哥,再生下阿哥……到那時,再讓你阿瑪出面,求皇上,求德妃娘娘!晉你的位份,把你扶正,做那堂堂正正的嫡福晉!把宜修那個賤人,永遠踩在泥里!”

這番話,如同在絕望的深淵里投下了一根蛛絲。柔則眼中那死寂的灰敗里,終于掙扎著透出一絲微弱的光亮。她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著覺羅氏,仿佛在消化這渺茫卻誘人的希望。許久,她才長長地、帶著無盡疲憊和無奈地嘆了口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時光如同指間沙,無聲流淌。半個月的光陰,在焦灼的等待和暗流洶涌的籌謀中,悄然滑過。

四阿哥胤禛肩背上的箭傷,在太醫的精心調理和齊月賓無微不至的“照料”下,已然結痂愈合,只余下淡淡的疤痕。費揚古那場因急怒攻心引發的大病,也隨著柔則入府之事被“安排”下去,以及柔姨娘腹中那塊“老來得子”的肉的慰藉,漸漸好轉,雖依舊有些氣虛體弱,但已能下床理事。

而京城里那些關于四阿哥與烏拉那拉家嫡女在宮闈秘地“私會”的流言蜚語,似乎也在這刻意營造的平靜和時間的沖刷下,漸漸失去了最初的熱度,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散盡,水面重歸沉寂——至少表面如此。

這半個月,四阿哥府邸的內院,氣氛卻微妙而緊繃。

齊月賓幾乎日日守在胤禛的養心齋,端茶遞水,侍奉湯藥,溫柔小意,無微不至。她自然也敏銳地從胤禛偶爾流露的只言片語和管事太監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了“柔則格格不日將入府為格格”的消息。對這個素未謀面,卻以如此不堪方式闖入四阿哥生命的女人,齊月賓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敵意和一種居高臨下的鄙夷。

“哼,不知廉恥的狐媚子!”私下里,她曾咬牙切齒地對心腹丫鬟低語,“為了攀附富貴,連臉面和體統都不要了!這等下作手段進了府,以后還不知要攪起多少風浪!”她心中警鈴大作,已將這尚未進門的柔則視作了頭號大敵,暗自盤算著日后定要處處提防,寸步不讓。

而與齊月賓的緊張戒備不同,另一處院落——宜修所居的澄瑞堂,卻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寧靜與……井井有條。

宜修并未如齊月賓那般日日守在胤禛病榻前。她有孕在身,胎像雖已穩固,但太醫叮囑仍需靜養。然而,這靜養并非無所事事。胤禛養傷期間,府中內務瑣事,一應交由宜修打理。這看似繁重的擔子,落在宜修肩上,卻顯得游刃有余,舉重若輕。

前世執掌鳳印、母儀天下的經歷,早已讓她深諳統御之道。一個區區皇子府的內務,在她眼中,不過是棋盤上的小小一角。她只需端坐堂中,略略翻看賬冊,三言兩語詢問管事,便能切中要害,條理清晰地將各項事務安排得妥妥帖帖。從府庫支取、采買用度、下人調度,到節禮往來、人情應酬,無不處置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原本因胤禛受傷而略顯慌亂的下人們,在宜修沉穩從容的調度下,迅速恢復了秩序,各司其職,整個府邸運轉得比胤禛受傷前更為順暢高效。

這份遠超年齡和閱歷的沉穩干練,讓胤禛看在眼里,心中驚異之余,更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滿意和……慶幸。

這日午后,秋陽透過雕花窗欞,在澄瑞堂溫暖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胤禛斜倚在鋪著厚厚錦墊的軟榻上,肩背的傷處已無大礙。宜修坐在他對面的繡墩上,正專注地核對著手中一本厚厚的賬冊,側臉線條溫婉沉靜,陽光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金色。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全新的審視和欣賞。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溫和,打破了室內的寧靜:“宜兒。”

宜修聞聲抬起頭,眼中帶著詢問:“爺?”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胤禛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從前……爺竟不知,你還有這份才干。府里上下,被你打理得如此妥帖,連那些積年的老管事都對你心服口服。如今爺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賢內助。”他的目光真摯,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許。

宜修微微一怔,隨即唇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謙遜的弧度。她放下賬冊,溫聲道:“爺說笑了。妾身不過是做些份內之事,哪里當得起‘賢內助’三個字?爺身子大好,才是府里最大的福氣。妾身……也只是想替爺分分憂,讓爺能安心養傷罷了。”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不居功自傲,又透著真誠的關切。

胤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他伸手從旁邊小幾上果盤里拿起一個黃澄澄、飽滿多汁的橘子。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剝開橘皮,細心地剔去白色的橘絡,露出里面晶瑩剔透的橘瓣。他親自將剝好的橘子遞到宜修面前,動作自然而親昵。

“嘗嘗,南邊新貢上來的蜜橘,甜得很。”

宜修心頭微動,雙手接過:“謝爺。”她捻起一瓣,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瞬間在舌尖彌漫開。

胤禛看著她,眼神溫和,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輕松和期許,緩緩道:“想來……也就是今日了。皇阿瑪那邊,該有旨意下來了。”他頓了頓,目光深深望進宜修清澈的眼眸,聲音低沉而鄭重,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圣旨一到,宜兒,從此你便是我胤禛名正言順的妻了。”

妻。

這個字,如同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宜修平靜的心湖里,激起了層層疊疊、難以名狀的漣漪。

她握著橘瓣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恍惚間,仿佛有前世的冷風穿堂而過。她似乎又站在了那空曠寂寥的壽康宮偏殿,隔著一道厚重的珠簾,聽見里面老太監壓低嗓音的閑話:

“……純元皇后在時……后來那位甄家的小女兒入宮……皇上親口對她說……‘朕可以有很多個皇后,但妻子……唯純元一人’……”

那冰冷而殘酷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凌,曾深深刺入她作為繼后的心。

妻子……一個多么珍貴又多么虛幻的稱呼。前世她貴為皇后,母儀天下,卻從未得到過那個男人口中“妻”的認可。她永遠只是他權衡利弊后放在那個位置上的符號。而此刻,眼前這個她曾愛過、恨過、最終徹底放下的男人,竟如此輕易地將這個字眼,遞到了她的面前。

宜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眸底瞬間翻涌的復雜情緒——有剎那的恍惚,有一閃而逝的諷刺,最終歸于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她將口中的橘瓣緩緩咽下,那清甜似乎也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澀意。她只是微微頷首,聲音輕得像嘆息:“……是,爺。”

…………

午后的陽光正盛,將四阿哥府邸那朱漆大門上的銅釘映照得熠熠生輝。府內,一種無形的、混合著期待與緊張的氣氛在悄然彌漫。

突然,一陣急促而清晰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府門前的寧靜,最終戛然而止。緊接著,是幾聲高亢威嚴的呼喝:

“圣旨到——!四阿哥胤禛,側福晉烏拉那拉氏接旨——!”

那尖利高亢、穿透力極強的聲音,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讓整個府邸都活了過來,卻又在下一秒陷入一種屏息凝神的死寂。

胤禛早已穿戴整齊,一身石青色親王常服,身姿挺拔地候在正堂外的庭院中。他身側稍后半步,站著同樣盛裝的宜修。她穿著側福晉規制的香色吉服,頭戴點翠鈿子,妝容端莊得體,身姿沉靜如水,只是那微微抿緊的唇線,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齊月賓、李格格等侍妾,以及府中有頭臉的管事、仆婦,黑壓壓地跪滿了庭院和廊下。

兩名穿著絳紫色宮袍、面白無須的太監,在王府侍衛的簇擁下,昂首闊步走了進來。為首那位手捧一卷明黃耀眼的卷軸,神情肅穆,眼神銳利地掃過眾人,帶著皇家特有的威儀。

庭院里鴉雀無聲,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那卷象征著至高皇權的明黃卷軸上。

為首的太監站定,目光落在胤禛和宜修身上,微微頷首示意。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將那卷軸高高舉起,隨即猛地一抖!

“嘩啦——”

明黃的綢緞在秋日的陽光下舒展開來,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上面密密麻麻的墨字如同蟄伏的龍蛇。

尖利、高亢、毫無感情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金鐵交擊,驟然劃破了四阿哥府緊繃的寂靜,清晰地刺入每一個人的耳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空氣仿佛凝固了,連風都停止了流動。胤禛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目光灼灼。宜修低垂著眼簾,視線落在身前幾步遠、一塊青磚縫隙里頑強探出的一星嫩綠草芽上,仿佛那才是世間唯一值得關注的事物。齊月賓跪在稍后,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心跳如擂鼓。

太監的聲音繼續,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四阿哥側福晉烏拉那拉氏——”

聲音在這里,極其短暫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停頓了半息。這半息,卻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足以讓無數念頭在眾人腦海中飛轉。

然后,那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宣判般砸落:

“莊靜聰慧,敬慎賢德,行性溫良,率禮不章。著即冊封為嫡福晉——”

“嫡福晉”三個字,如同三顆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間在跪伏的人群中激起了滔天巨浪!無數道目光,震驚、錯愕、狂喜、嫉恨、難以置信……如同實質的箭矢,瞬間聚焦在庭院中央那個穿著香色吉服、身姿沉靜的女子身上!

“……欽此!”

最后兩個字落下,余音裊裊,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冰冷的終結感。

明黃的卷軸被太監恭敬地遞向胤禛。胤禛雙手接過,動作沉穩,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恭謹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他轉過身,目光深沉地看向身側的宜修。

宜修緩緩抬起眼簾。陽光有些刺目,讓她微微瞇了瞇眼。她臉上并無狂喜,也無激動,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靜。她迎著胤禛的目光,也迎著庭院中無數道復雜難辨的視線,緩緩地、極其標準地屈膝,深深拜伏下去,額頭觸碰到冰冷的地面。

“臣妾烏拉那拉·宜修,叩謝皇上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平穩,如同深秋的潭水,不起波瀾。只有那伏在地上時,寬大袖袍下微微蜷縮又緩緩松開的手指,泄露了這滔天恩榮之下,一絲無人能窺探的、屬于前世的冰冷與蒼涼。

齊月賓跪在人群中,死死盯著那個伏在地上的身影,眼中的嫉恨如同毒焰,幾乎要噴薄而出。嫡福晉……她竟然……一步登天,成了嫡福晉!而那個用下作手段即將進門的柔則,注定只能是個格格!永遠被踩在腳下!

陽光熾烈,將庭院中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照得無所遁形。明黃的圣旨,沉靜的新嫡福晉,跪伏的眾人……構成了一幅尊卑分明、暗流洶涌的圖景。新的一天開始了,新的棋局,也在這冊封的余音中,悄然落下了第一子。


更新時間:2025-06-04 15:3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