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柯萊斯。以前嘛，就是個干活的。現在跟著鐵父，身份可多了，維修隊的，識字的，還是個……商人！
接到鐵父的命令，要去柳釘市。跟著我出來探路的，有維修隊的塔克和里奧，還有迪盧克班長帶的尖刀班。我們坐兩輛牛蛙戰車。尖刀班一輛，我們三個坐另一輛。我們這輛裝滿了鐵父給的“貨”——吃的喝的，還有一些看起來挺舊的，但鐵父說能換錢的東西。
開車的是小鐵蛛！這太神了！小鐵蛛鉆進駕駛室，車子就自己動起來了！它開得又快又穩，比我見過的蒸汽卡車順暢太多了。塔克和里奧坐在前面，眼睛都快粘在小鐵蛛身上了。
“嘿，柯萊斯！你看小鐵蛛動這個桿子了！”塔克興奮地喊。
“它自己知道怎么避開大石頭！”里奧也驚呼，“太聰明了！”
他們兩個學駕駛學得特別認真。我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看著窗外。廢土還是那樣，黃沙漫天，到處是爛掉的舊世界東西。但我心里想的是，這牛蛙戰車為啥能跑？鐵父說它燒的是“電”，不是火也不是黑油。電？摸著車廂冰冷的金屬，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電”怎么會有力氣讓這么大的車跑起來。酋長爺爺以前說過，舊世界的車都要燒黑油的，沒有黑油它們就是鐵疙瘩。可這牛蛙戰車……太奇怪了。鐵父能造出這么奇怪又能跑的東西，真是神祇。
出發前，鐵父說我要裝成商人去柳釘市。裝商人得有點樣子，不能像個土包子。鐵父給了我一些舊世界的書，說看了對我有幫助。我挑了一本，封面畫著一個戴眼鏡的老頭，書名叫《資本論》。聽著名字挺厲害的，估計是教怎么做大生意的。我就拿上它了。
現在坐在車里沒事干，我就拿出《資本論》，對照著鐵父給的字典，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起來。
這書上的字，都是鐵父教我們的那種彎彎扭扭的舊世界語。讀起來太費勁了！很多詞要查字典，連在一起的意思也很難懂。書里講的都是些聽都沒聽過的詞：“商品”，“價值”，“勞動”，還有什么“剩余價值”……頭都要大了。
我翻啊翻，讀啊讀，讀到一段話，感覺好像有點懂，又好像更糊涂了。
“資本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少就象自然害怕真空一樣。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著上絞架的危險。如果動亂和紛爭能帶來利潤，它就會鼓勵動亂和紛爭。販賣奴隸就是證明。”
“資本……害怕……沒有……利潤……”我對著字典，磕磕巴巴地念著。這意思好像是說，一種叫做“資本”的東西，就像人害怕沒吃的沒喝的一樣，害怕沒有“利潤”。
“有10%的利潤……到處被使用……”
“50%……鋌而走險……”鋌而走險是什么意思？字典上說是去冒很大的險。
“100%……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法律？舊世界的規矩？
“300%……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著……上絞架的危險……”上絞架……那就是死刑的意思吧？為了更多的利潤，連死都不怕？
“如果……動亂和紛爭……能帶來……利潤……它就……鼓勵……動亂和紛爭。”
“販賣奴隸……就是……證明。”
我把這句話連起來，反復讀了幾遍。感覺腦子嗡嗡作響。
好像……好像書里說，有一種東西叫“資本”，它非常想要“利潤”。為了得到更多的利潤，它會變得很壞很壞，什么壞事都敢做，甚至鼓勵大家互相打架，制造混亂。而販賣奴隸，就是它做的一件壞事？
這……這是什么意思？是說那些抓我們、賣我們的奴隸販子，他們不是自己想做壞事，而是被這種叫做“資本”的東西控制了？是為了“資本”才去抓我們，去賣我們？
那“資本”又是什么呢？鐵父講課的時候，說奴隸販子是“剝削階級”，我們是“無產階級”，說要打倒剝削階級。難道這個“資本”，就是剝削階級背后那個讓它們變壞的東西？或者說，奴隸販子就是為了得到“資本”，才去剝削我們？
我越想越糊涂。書里的意思模模糊糊的，像隔了一層霧。但那種感覺……那種隱約覺得這本書說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的感覺，非常強烈。它好像在告訴我，為什么廢土會變成現在這樣，為什么我們會被抓，為什么有人會去做奴隸販子。不是因為他們天生是魔鬼，而是因為這個叫做“資本”的東西，讓它們變得比魔鬼還可怕？
我看著書上的字，又看了看窗外荒涼的廢土。心里充滿了困惑，但又隱約覺得，我好像觸碰到了某個秘密。
“販賣奴隸……就是證明。”這句話像釘子一樣釘在我腦子里。難道說，我們經歷的苦難，就是為了證明書里說的這個“資本”有多么可怕？
我把書合上，看著封面上戴眼鏡的老頭。他是誰？他為什么要寫這本書？他知道“資本”是什么嗎？他知道怎么打敗它嗎？
太難懂了。但這本書一定很重要！我得好好學習，弄明白鐵父為什么要我讀它。
就在我一頭霧水地思考著“資本”到底是什么鬼東西時，坐在前面的塔克突然轉過頭，興奮地指著前方喊道：
“柯萊斯！看！到地方了！”
我抬起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廢土的地平線上，一座看起來很大很大的廢墟城市，出現在了眼前。雖然很多建筑都塌了，但看得出來，里面有很多房子，冒著煙，還有人在活動。
柳釘市。我們到了。
我的心跳得有些快。要進城了。要裝成商人了。心里還是有點緊張，不知道柳釘市里面是什么樣子。但摸了摸懷里的《資本論》，又想了想鐵父教我的規矩——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消滅反動分子，建設新世界……
雖然對“資本”懵懵懂懂，但我知道，我是鐵父派出來的。我的任務是偵察。是去看看這個世界，去看看那些剝削者和被剝削者，去看看那些需要被解放的“無產階級同志”。
牛蛙戰車減慢了速度，緩緩駛向柳釘市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