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早就停了，連槍聲都稀疏下去，鬼子也沒再往上沖，但四周的冷更盛了幾分，

像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從雨幕深處盯著戰壕里這些殘存的活人。

“柱子哥……你聽……”另一個角落的李石頭忽然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茫然地望向坑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啥動靜？

” 趙鐵柱猛地翻身趴到泥濘的坑壁邊緣，把耳朵貼上去。 嗚—— 嗚—— 像是風在嚎，

又像是無數人在遙遠的地下呻吟、抽泣、打著寒顫。聲音低沉黏稠，裹在雨聲里，

無孔不入地鉆進耳朵，冰刀子似的刮著人的骨頭縫。 接著，

是咕嚕——咕嚕—— 像沼澤在緩慢冒泡，又像喉嚨里含著一口稠血在掙扎吞咽。

聲音近在咫尺！就在前面那片被打成了稀泥塘的開闊地里！趙鐵柱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看到爛泥地表在蠕動！不是水流沖刷的自然塌陷，

而是一塊一塊的、某種東西正從泥濘深處……拱出來！

先是幾根掛著碎肉、滴著黃泥漿水的、深紫到發黑的手指，猛地破開泥面，

痙攣著在空中抓撓了幾下。緊接著，一只頂著頭盔的腦袋鉆了出來，頭盔歪斜，糊滿了爛泥，

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空洞地睜著，里面沒有瞳仁，

只有兩簇綠豆大小、幽幽跳動的慘綠鬼火！ “狗子！石頭！抄家伙！

”趙鐵柱的狂吼撕破了雨幕的寂靜。他拉栓，上膛，動作快得帶了虛影，

槍口瞄準了那個正從泥里往外掙扎爬動的“人”——它曾經可能是個兄弟連的兵，

但此刻身上掛著的破軍裝裹滿了泥漿和黏膩的血跡，露出的皮膚呈現一種腐敗的青灰色，

遍布著深紫色的尸斑！ 砰！ 清脆的槍響被雨聲吞沒。子彈精準地鉆進了那東西的眉心！

沒有腦漿迸裂！那東西身子只是劇烈一晃，仿佛被重錘砸了一記，但腦袋并未炸開！

它猛地抬起頭，被子彈轟碎的眉心窟窿里，沒有紅白之物，

反而汩汩冒出更多濃稠如同黑泥漿的液體！它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爛風箱漏氣般的聲音，

兩排尖銳的獠牙在雨水的沖刷下閃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