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穹頂崩裂的轟鳴聲里,無塵的后背重重撞在《楞嚴經》書架上。腐朽的木架應聲而斷,泛黃的經卷如雪片紛揚,卻在觸及地面的剎那燃起靛藍色火焰。那些燃燒的紙灰并未消散,反而凝成無數半透明的魂魄,扭曲著四肢在虛空中抓撓。
"快走!"蘇霓的呼喊裹挾著銀鈴碎響穿透火幕。少女赤足踏過燃燒的《金剛經》殘頁,足尖每點地一次,發間的銜尾蛇胎記便亮起寸許青光。她指尖甩出的鮫人血珠墜入火海,竟在地面烙出北斗七星的星圖,每顆星點都在瘋狂吞噬周圍的火焰。
無塵腕間的佛珠突然暴起尖嘯,星月紋路如同百足蜈蚣在皮膚下游走。那些金色梵文刺青穿透血肉,化作實質的光鏈刺入飄蕩的魂魄天靈。被貫穿的魂魄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哀鳴,轉瞬化作金色粉塵匯入佛珠紋路。
"抓住我!"蘇霓的銀絲纏住無塵手腕的剎那,整座藏經閣轟然塌陷。兩人墜入深淵時,無塵看見穹頂殘留的彩繪藻井中,初代住持的畫像正對他露出詭笑。
地宮祭壇泛著青銅冷光,"非迦藍血脈不得入"七個血字突然活過來般扭動。蘇霓腳踝被星紋鎖鏈纏住的瞬間,銀色魚油從她毛孔滲出,與祭壇石柱上的黑色苔蘚碰撞出刺鼻青煙。
"這是...忘川蘚?"無塵想起第四章地宮中的紫色苔蘚,此刻這些變異植物正瘋狂吞噬蘇霓的鮫人血脈。少女發間的銀鈴迸發七彩流光,那些血字銘文竟如吸血水蛭般順著光流爬向她心口。
無塵的佛珠突然自主飛向祭壇中央,星月紋路在空中織就囚籠。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血液正在沸騰——手臂上的梵文刺青如活蛇游動,與祭壇底部傳來的脈動產生共鳴。當蘇霓的鮫人血滴入凹槽時,整座地宮突然響起三百年前的晨鐘暮鼓。
金光爆發的剎那,地宮穹頂的星圖與佛珠紋路完美重疊。無塵的瞳孔映出駭人景象:三百年前的自己手持染血佛珠,將蘇霓母親的脊梁釘在北斗七星陣眼。那串佛珠表面的梵文,正與此刻腕間震顫的紋路分毫不差。
"你看清了?"蘇霓的聲音仿佛從水底傳來。她鎖骨下的蛇形胎記正在融化,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星軌刻痕——正是第七章羅漢陣拼湊的"裴"字印記。少女染血的指尖撫過祭壇中央的銀鈴凹槽,鈴身突然浮現出初代守珠人與魔教圣女交拜的幻影。
無塵突然嘔吐出金色血液,那些液體在地面凝結成微型星圖。他看見幻象中的"自己"摘下青銅面具,露出的竟是年輕時的住持了凡的面容。
"別看星軌!"蘇霓的警告帶著哭腔。她雙腿已被黑色苔蘚吞沒,銀色魚油與魔苔接觸處迸濺出幽藍火花。無塵腕間的佛珠鎖鏈突然收緊,將他拽向祭壇中央的星圖漩渦。
梵文刺青游走的速度越來越快,無塵感覺記憶正在被暴力撕扯。第五章婚書上的"裴"字、第六章的鮫人淚、第七章羅漢陣的黑血...所有畫面在腦海中炸成碎片。當他觸碰星圖核心的銀鈴時,整座地宮突然響起嬰兒啼哭——三百年前被獻祭的嬰靈,此刻正在星軌中睜開血紅雙眼。
鎖鏈拖曳聲從地宮深處逼近,無塵的佛珠突然射出金光,在虛空織就血色羅網。記憶碎片在網中重組:年輕的了凡將青銅面具扣在初代守珠人臉上,而面具下的面孔,竟與此刻祭壇銀鈴映出的蘇霓容貌重疊。
"裴琰..."無塵的喉結艱難滾動。他看見幻象中的"自己"將佛珠按進圣女心口,而圣女手中的銀鈴,正是蘇霓此刻發間震顫的那枚。地宮墻壁突然滲出黑色黏液,那些液體在空中凝成《八部天龍經》缺失的殘頁——"佛珠噬主"的預言下,赫然畫著蘇霓父母被釘在星軌陣眼的場景。
晨光刺穿地宮裂縫時,祭壇星圖如琉璃般寸寸崩裂。蘇霓跪坐在血泊中,手中匕首的"裴"字印鑒映出詭異冷光。她的銀鈴沾滿黑色血垢,每聲鈴響都讓地宮塌陷三分。
無塵撫摸著腕間淡金色的疤痕,那些星月紋路已與血肉融為一體。遠處駝鈴聲響徹月牙泉,商隊首領的青銅面具在晨光中泛著冷芒——面具額心的星紋,正與他掌心的疤痕完美契合。
"該去敦煌了。"蘇霓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她指尖殘留的鮫人血在沙地上畫出九層妖塔的輪廓,塔尖月牙泉的位置,一滴血珠正在緩緩凝結成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