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暗流交鋒
摩托車引擎的轟鳴在狹窄的地下管道中回蕩，車燈在潮濕的磚墻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宋知夏緊緊環住季臨川的腰，臉頰貼在他寬厚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每一次繃緊和放松。潛水服隔絕不了他的體溫，那種熱度透過布料傳遞到她身上，在陰冷的下水道里格外令人安心。
"抓緊了。"季臨川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幾乎被風聲吞沒。下一秒，摩托車猛地加速，宋知夏感覺身體被慣性向后拉扯，本能地收緊手臂。
管道頂部不時有水滴落下，打在頭盔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宋知夏瞇起眼睛，透過面罩看到前方管道分叉處，季臨川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左側更狹窄的一條。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褲腿。
"這條管道修建于1937年，"季臨川突然開口，聲音通過頭盔內置的通訊器傳來，"當時是為了應對日軍轟炸而建的地下疏散通道。后來城市擴建，大部分被廢棄了。"
宋知夏望著兩側斑駁的磚墻，上面還能看到模糊的標語痕跡："你怎么知道這條路？"
"我父親留下的資料。"季臨川的聲音頓了頓，"他和你母親…曾經一起調查過這批文物。"
宋知夏心頭一震。這是季臨川第一次主動提及兩家的過往。她正想追問，摩托車突然一個急剎，她整個人撞在季臨川背上，鼻尖撞得生疼。
"噓。"季臨川關掉引擎，黑暗瞬間吞噬了他們。宋知夏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頭盔里回蕩。
前方管道拐角處，隱約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宋知夏屏住呼吸，感覺季臨川的手覆上她的，輕輕捏了捏示意她別動。
"…
…
…"
斷斷續續的日雨飄過來，伴隨著手電筒的光束掃過管道頂部。宋知夏數了數，至少有三個人的腳步聲。她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手槍，卻被季臨川按住手腕。
"別動。"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們只是巡邏。"
宋知夏點點頭，這才注意到季臨川不知何時已經拔出了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聲音來源的方向。他的姿勢紋絲不動，像一尊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這是個活人。
腳步聲漸漸遠去，季臨川卻沒有立即動作。又等了約莫一分鐘，他才收起手槍："鳳凰會果然在管道里設了哨卡。"
"我們被發現了？"宋知夏的聲音有些發顫。
"暫時沒有。"季臨川重新發動摩托車，"但路線需要調整。"他調出一個微型顯示屏，上面閃爍著復雜的管道地圖，"從這里繞行會多花二十分鐘，但能避開主要哨卡。"
宋知夏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線條，突然意識到什么："這些管道…是不是通向港口所有碼頭？"
季臨川贊賞地看了她一眼："沒錯。所以理論上，我們可以從任何一處出口突襲。"
摩托車再次啟動，這次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季臨川時不時停下查看地圖，選擇最隱蔽的路徑。管道內的空氣越來越潮濕，帶著海腥味的風從前方吹來。
"快到了。"季臨川突然說道，"前面就是出口，通往7號碼頭的廢棄倉庫。"
宋知夏剛想回應，一陣刺耳的警報聲突然在管道中回蕩。季臨川咒罵一聲，猛地加速。
"被發現了！抓緊！"
摩托車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黑暗。宋知夏感覺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耳邊除了風聲就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后方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還有手電筒的光束不斷掃過他們頭頂。
"低頭！"季臨川一聲厲喝，同時單手舉槍向后射擊。槍聲在封閉空間內震耳欲聾，宋知夏看到后方一個人影應聲倒地。
前方出現一道鐵柵欄，季臨川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就在宋知夏以為要撞上的瞬間，摩托車猛地躍起，撞開早已銹蝕的柵欄，沖入一個開闊的空間。
刺眼的陽光讓宋知夏一時睜不開眼。等視力恢復，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堆滿集裝箱的碼頭。季臨川已經跳下車，迅速拉著她躲到一個集裝箱后面。
"7號碼頭東側，"他快速檢查著彈夾，"陸遠的信號就在附近。"
宋知夏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微型追蹤器正閃爍著微弱的綠光。她脫下潛水頭盔，海風立刻吹亂了她的頭發。
"現在怎么辦？"
季臨川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拿出一個小型監聽設備貼在集裝箱壁上。幾秒鐘后，設備屏幕上顯示出熱成像畫面——約二十米外，有三個持槍的人影在巡邏。
"正面突破太冒險。"季臨川思索片刻，突然看向宋知夏，"你會游泳嗎？"
宋知夏點點頭："大學時是游泳隊的。"
季臨川唇角微揚："很好。"他指向不遠處的水面，"我們從水下接近目標倉庫。鳳凰會想不到這點。"
五分鐘后，宋知夏跟著季臨川悄無聲息地滑入渾濁的海水中。潛水裝備讓他們能夠在水下呼吸，但能見度極低，她只能緊跟著季臨川的身影前進。
水下世界安靜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器的聲響。宋知夏努力控制著浮力，同時警惕地觀察四周。一條魚從她面前游過，嚇得她差點叫出聲。
季臨川突然停下，示意她看向上方。透過水面，宋知夏隱約看到一個木質碼頭的輪廓，以及兩個來回走動的守衛。季臨川比了個手勢，慢慢浮向水面。
兩人在碼頭下方的陰影處小心地探出頭。宋知夏摘下呼吸器，貪婪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季臨川已經攀上支撐柱，正觀察著上方的情況。
"倉庫就在前面，"他低聲說，"陸遠應該在里面。"
宋知夏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約五十米外有一座破舊的紅色倉庫，門口站著四個持槍守衛。
"這么多人…"她喃喃道。
季臨川的表情卻變得凝重："不對勁。守衛太松懈了。"他瞇起眼睛，"看他們的站位，更像是…在等什么人。"
宋知夏心頭一緊："你是說…"
"陷阱。"季臨川冷笑，"但誰是獵物還不一定。"
他正要繼續說什么，倉庫門突然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被推了出來——陸遠雙手被綁在身后，臉上帶著血跡，踉蹌著跪倒在地。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緊隨其后，用槍抵著陸遠的后腦勺。
"季臨川！"西裝男用蹩腳的中文喊道，"我知道你能聽見！給你三十秒現身，否則你的手下就要去見閻王了！"
宋知夏感覺季臨川的肌肉瞬間繃緊。她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臂："別沖動。"
季臨川的眼神冰冷得可怕："數到二十時，我從左側突襲，你從右側那個集裝箱后面繞過去。"他塞給她一個小型裝置，"看到我手勢就按下這個，會引起短路制造混亂。"
宋知夏握緊那個裝置，點了點頭。季臨川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種她讀不懂的情緒。
"小心。"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便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中。
宋知夏深吸一口氣，開始沿著季臨川指示的路線移動。她能聽到西裝男已經數到了"十五"，聲音在空曠的碼頭上回蕩。
當她終于到達預定位置時，季臨川已經不見了蹤影。宋知夏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場中央的陸遠。他的臉色慘白，但眼神依然清醒，甚至帶著某種決絕。
"二十五！"西裝男喊道，槍口用力頂了頂陸遠的腦袋，"季臨川，你不在乎手下的命嗎？"
就在這時，宋知夏看到陸遠的嘴唇動了動。即使隔著距離，她也認出了那個口型——"快走"。
"二十八！"
宋知夏的手心全是汗，裝置幾乎要滑落。突然，她注意到陸遠的右手微微動了動，一個微小的金屬物體從他袖口滑入掌心。
"二十九！"
一聲槍響劃破天際，但開槍的不是西裝男——子彈精準地擊中了他的手腕。與此同時，陸遠猛地轉身，手中的金屬物體狠狠扎進另一個守衛的脖子。
混亂瞬間爆發。宋知夏按下按鈕，不遠處的一個變壓器爆出火花，整個碼頭的燈光應聲而滅。借著混亂，她看到季臨川如鬼魅般從陰影中沖出，兩槍放倒了最近的守衛。
宋知夏剛想上前，突然聽到身后有動靜。她本能地轉身，正對上一個舉槍的黑衣人。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槍響，黑衣人應聲倒地。宋知夏回頭，看到季臨川保持著射擊姿勢，眼神中的殺意讓她心驚。
"倉酷！"陸遠嘶啞的聲音傳來，"匣子在倉庫二樓！"
季臨川已經沖到陸遠身邊，利落地解開他的繩索："你妹妹呢？"
"安全屋…我把她藏起來了…"陸遠咳嗽著，"老板，二樓有埋伏，至少六個人…"
季臨川點點頭，轉向宋知夏："你和陸遠留在這里。"
"不行！"宋知夏堅決地搖頭，"我和你一起。"
季臨川似乎想反對，但看到她倔強的眼神，最終只是簡短地點頭："跟緊我。"
三人迅速向倉庫移動。陸遠雖然受傷，但動作依然敏捷。他從一個倒下的守衛身上撿起手槍，檢查了彈夾："老板，我墊后。"
倉庫內部昏暗潮濕，堆滿了各種木箱和貨架。季臨川示意他們停下，指了指上方——二樓的鐵質走廊上，隱約能看到人影晃動。
"分頭行動。"季臨川低聲部署，"陸遠，你從右側樓梯上去吸引火力。宋知夏，你負責守住這個位置，防止有人從后門逃跑。我走消防梯。"
宋知夏想抗議這個安排，但理智告訴她這是最佳方案。她點點頭，握緊了手槍。
季臨川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太多復雜的情緒。然后他轉身消失在陰影中。
陸遠拍了拍宋知夏的肩膀："小心。"說完便貓著腰向右側移動。
宋知夏找了個隱蔽的位置蹲下，槍口對準后門方向。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倉庫里安靜得可怕，只有遠處海浪拍打碼頭的聲音。
突然，一聲槍響打破了寂靜，緊接著是密集的交火聲。宋知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準備射擊。
二樓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和日語喊叫聲。一聲爆炸震得整個倉庫都在顫抖，灰塵從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就在這時，后門突然被撞開，兩個持槍男子慌不擇路地沖了出來。宋知夏深吸一口氣，瞄準其中一人的腿部扣下扳機。
槍聲響起，那人慘叫一聲倒地。另一人立刻轉身射擊，子彈擦著宋知夏的耳邊飛過。她本能地翻滾躲避，同時連開兩槍，但都打偏了。
黑衣人獰笑著逼近，槍口對準了她的胸口。宋知夏絕望地意識到自己沒子彈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槍響，黑衣人的眉心突然出現一個血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宋知夏轉頭，看到季臨川站在二樓的欄桿處，槍口還冒著煙。
"宋知夏！"他的喊聲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你沒事吧？"
宋知夏勉強站起身，搖了搖頭。季臨川已經三步并作兩步沖下樓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檢查著："受傷了嗎？"
"我沒事。"宋知夏的聲音有些發抖，"匣子呢？"
季臨川的表情陰沉下來："不在二樓。我們被騙了。"
陸遠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老板，我審問了一個活口。匣子已經被轉移了，他們故意用我做誘餌…"
季臨川的拳頭狠狠砸在墻上："該死！"
宋知夏突然注意到陸遠的表情有些異樣："陸遠，你怎么了？"
陸遠苦笑一聲，慢慢滑坐在地上，露出腹部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抱歉，老板…我可能…撐不住了…"
季臨川臉色大變，立刻蹲下檢查傷口："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到。"
陸遠搖搖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U盤："這里面…有鳳凰會在國內的所有據點…還有…"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妹妹…拜托了…"
季臨川緊緊握住他的手："我保證。"
陸遠的眼神開始渙散，最后落在宋知夏身上："宋小姐…小心…他們知道…你和名單的關系…"
話未說完，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宋知夏捂住嘴，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季臨川輕輕合上陸遠的眼睛，表情前所未有的肅穆。
遠處傳來警笛聲。季臨川站起身，拉著宋知夏向倉庫后門走去："我們得走了。警察來了會更麻煩。"
宋知夏最后看了一眼陸遠的尸體，跟著季臨川沖入夜色中。海風夾雜著咸腥味撲面而來，吹不散她心頭的沉重。
檀木匣子依然下落不明，而鳳凰會的陰影，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