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長景但凡只要有時間便待在春曦院中,南榮也不管他,任他在哪個角落待著,不過他最近獻殷勤獻的有些勤了。
南榮的庫房已經堆不下了,那些源源不斷抬進來的檀木箱子卻也一日不曾斷過。
南長景送的自然都是好的,可南榮現下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東西上,東西再好又有什么用。
一日,南長景親自捧著一盒東珠打開在她面前彎腰蹲下,光落在東珠上更是映出了這珠子的五彩斑斕,南長景笑的很是高興:“阿姐以前不是說要用云錦做一身鑲著東珠的衣裙嗎?剛好我之前送來的就有好幾匹云錦,正好命人取出給阿姐做幾身來,之前困于東臨未能尋到,現下可好了,若阿姐喜歡的話每日我的送來,如何?”
南榮坐在秋千上淺笑著的點了下頭。
南長景又緊接著道:“對了我記得不久前還命人送了一整套的珍珠頭面,到時一同配上可好?”
“好。” 南榮應下了。
今日她只出來了兩個時辰便覺著有些乏了,故回了房。
南長景將手中的一盒東珠交給侍女后也離開了。
都快一年了,阿姐還是這般。
他送的東西里根本就沒有云錦和那一套白玉珠釵,阿姐所穿綢緞皆是一等一的浮光錦,所佩頭面釵環發簪皆以白玉為主,東臨文人雅士尤其是世宗貴族皆喜玉,更喜歡以此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
阿姐根本就沒有看過,沒有就不知道他送了什么,甚至根本沒打開過,心里牽掛的還是宮里的人,整日渾渾噩噩度日,這般又能撐多久呢。
菁洳合上房門出了春曦院,恰好撞見了公子。
南長景本是不在意一個侍女的,可她手上拿著的香囊味道和阿姐近日身上的一模一樣。
“等等。” 南長景叫住了她,手伸在侍女面前示意她將手上東西交出,菁洳低著頭順從的放在公子手上。
“拿這香囊去干什么?”南長景看了下,又放到鼻尖聞了聞,很好聞,如雨后青松。
菁洳:“姑娘說這香囊的花香有些重了,奴婢見姑娘睡下了這才想著去讓人取出一些來。”
南長景將這香囊攥到手里,說:“這香囊味道奇特,聞起來讓人舒心的很,這個我就拿走了,阿姐若問起就說是我拿去命人配個一樣的來,借兩天。”
“是。”菁洳自然不敢多言,行禮目送著公子離開后才又命人重新去為姑娘配一個。
南長景將這香囊掛在腰間,一步一晃的。
晃著晃著就來了醫女這里,他總覺得阿姐不對勁,之前他疑心藥,現在又是這個突然出現的香囊,阿姐從前并不喜佩這種東西。
見公子來了,醫女放下手中的藥拱手行禮,喚一聲‘公子’。
“免禮。”南長景將這香囊遞給她,“仔細瞧瞧,這香囊可有異?”
醫女雙手接過香囊,先是聞了聞,有些蹙眉,拿著香囊又坐在了案桌前。
這味道她也不曾聞過,不像是花香,亦不是調的。
南長景坐在窗前的茶桌前,視線一絲不差的落在醫女手上的香囊上。
“公子。”醫女有意將這香囊打開,故詢問請示,“我欲打開香囊取出里面的香料。”
“允。”
得了準許,醫女便解開了香囊,將里面的香料倒在碟子上,很奇怪,里面竟然是干枯的一朵朵小花,無法辨認其顏色,只是這散發出來的香味更濃郁了些。
醫女取出工具細細辨認許久也未曾得出結論。
南長景顯然是沒耐心了,直言道:“都說藥谷柏源長老的大弟子是承了衣缽的,怎么連一個小小的香料都無法辨認。”
醫女帶著面紗,聞此言亦無任何情緒波動,只道:“此花的香,不似常見花株,亦不是調制而成的香粉。”
“廢話。”南長景冷笑著看向她,“若是尋常,何須問你。”
醫女遲疑片刻才又繼續道:“我回藥谷,或可知結果。”
“回藥谷?” 南長景拉長話音,并未給出準話,“你的意思是,此香有異?”
“非也。”醫女說的模棱兩可,“許是不常見的花,又或許是慢性毒藥,跟著師傅行醫多年,我從未見過這種花,干枯的花卻能讓整間屋子都染上它的味道,而且里面沒有任何其余的配料,著實有些怪異。”
“我派人立刻送你回藥谷。”
種種猜測之下,南長景不再猶豫。
今年已經快入冬了,東臨卻沒有以往冬日的嚴寒,反倒是這風吹著都是暖的。
菁洳見姑娘又將窗子打開了,趕緊取了件大氅給姑娘披上。
“姑娘,別站在窗口了,今日夫人他們也應該回府了。”
南榮目視著窗戶外頭,很快便挪開了視線。
“快到上元節了,準備準備,我們也去逛一逛吧。”
菁洳聽到姑娘說要出去,神色有些慌,幸好姑娘沒有注意到。
趕緊壓下驚慌,勸阻道:“姑娘,夫人今日會回來,到時候您若是不在…”
“回來?” 南榮呢喃了一句,“他們哪里還記得我這個女兒,對于母親他們而言,家族榮譽大于一切,而我這個被送出宮的皇后,是令整個家族蒙羞的。”
菁洳不敢應話,只命人去通知了公子一聲。
上元節要晚上才好玩,她和陛下第一次見也是在上元節。
這是南榮這段日子來唯一期盼的。
可她這次還是沒能出府,因為她看見府中源源不斷送來的珍品,那些箱子上印著皇室專屬的玉玨,送禮的公公說是陛下為皇后添妝,所以她以為是陛下送給她的,可當她的手剛觸碰上箱子就立馬被人拂開,菁洳立刻上前扶著她。
南榮被拂開的下一秒便立馬甩了那個太監一巴掌,“本宮是皇后,你敢!”
領頭的太監受了一巴掌立馬跪了下來,但語氣還是神態皆是氣定神閑,好似料定南榮不能對他做些什么。
“姑娘說笑了,這些東西可都是珍品,只供皇室專用,您若是無意間損壞了什么的,奴才們不好向宮里的貴人交差。”
南榮意識到了什么,只是她不敢去想。
轉身離開時正好與滿面春風的南且微擦肩而過。
菁洳以為姑娘會當場為難且微姑娘,結果姑娘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帶著她走了。
姑娘回去后也沒有多生氣,闔府上下瞞了這么久,就怕姑娘知曉陛下廢后一事而傷心,結果姑娘跟個沒事人一樣。
南榮回來后便將院中的桃樹給拔了,姑娘不讓下人上前半步,自己用手將土硬生生的挖開,這棵桃樹是姑娘出宮回府時自己親手種下的,桃樹苗到現在已有一人高,根莖怕早已延伸到了深處。
菁洳看著姑娘滿手的血,十指皆裂,如盆般大的坑,這桃樹的根竟還看不到頭。
菁洳哭著撲上前試圖攔住姑娘,“姑娘,再這樣下去您的手指可就徹底傷了,日后還如何彈琴作畫…”
“這桃樹惹您不快,命人鏟掉就是,何苦傷了您自己…”
南榮一言不發的推開她,執拗到了某種地步,達不成便會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