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泄過后，江小成心情大好。
懶散地坐在樹蔭下，享受起了這獨屬于自己的安靜時光。
沒過多久，校園里便響起了考試結束的聲音。
江小成拍拍屁股起身，慢悠悠地朝門口走去。
此時的學校門口，幾乎是水泄不通。
里三層外三層，全都是來接學生的家長。
記憶中跟著自己一起過來高考的是老媽，但江小成早就忘記了她會在哪里等著。
好在剛走出校門沒幾步，老媽就湊了過來。
“小成！感覺怎么樣？題難不難？”
看著眼前突然年輕了十多歲的老媽，江小成內心不禁泛起一陣酸楚。
上一世拼盡全力，也沒能讓老媽過上好日子。
這一世重新回來，絕對不能讓她再受苦了。
江小成揉了揉鼻子，壓著情緒，打趣道：
“比在平時做的簡單多了，要是其他科目都這樣，我感覺自己都要當上高考狀元了！”
參加過高考的都知道，學校里安排的模擬考試，難度通常都會更高一點。
而且高考試卷的題目安排都是有講究的。
從前到后，基本上都是從易到難。
只是江小成這話說得還是太滿，剛一出口，就吸引了不少周圍人的目光。
江媽只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冷不丁被這么多人圍觀，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沖周圍人笑了笑之后，趕忙拉著江小成離開了。
一邊走，還一邊說著：
“別說什么狀元不狀元的了，只要你能考上一本大學，媽就心滿意足了。”
看到自己孩子對于高考有信心，當媽的心里還是高興的。
但江媽對于江小成并沒有太高的預期。
不然也不會起一個“小成”這樣的名字。
小有所成，小富即安。
江小成聽著老媽的嘮叨，沒有爭辯，沒有反駁。
有的只是安安靜靜地等她說完。
時不時還會扭頭看著對方笑一笑。
曾經的年少時候，江小成是絕對做不到這種事情的。
只是再次面對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很多看不懂的事，聽不懂的話，突然就全都明白了。
人不可能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悟。
而此時的江小成，好像全都有了。
......
沿著馬路走了將近二十分鐘，面前出現了一座職工醫院。
江小成高中時期住的地方就在這附近。
當然，是租的。
而且只有一間，還是背陰。
縣一中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學生，都是走讀。
有親戚的就住親戚家里，沒有親戚的，就像江小成一樣，在城里租個房子，家里長輩跟著來做飯。
為的就是讓孩子能吃好睡好，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同時也能監督那些不怎么乖的學生，老老實實學習。
江小成雖說成績一直都還可以，但他其實算是后者。
高一高二的時候，經常在周末晚上，跟幾個同學溜出去，到網吧包夜。
這種事干的多了，家長和老師想不知道都很難。
于是乎到了高三，江媽便不再外出打工，在城里租了個房子，看著孩子讀書。
效果也是有的，江小成最終成功地考上了211大學的土木工程。
走到醫院門口的街上，江媽看著面前一溜的超市飯店，問道：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媽現在去給你買。”
江小成下意識地就想說一句，想吃老媽做的飯。
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租的房子里，既沒有抽油煙機，也沒有空調。
大夏天的在里面做頓飯，那可真是折磨。
還是在外面隨便吃點算了。
“天太熱了，沒什么胃口，買兩份盒飯吧，早點吃完，早點休息，下午還要考試呢。”
江小成給出的理由，倒也正常。
江媽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徑直走向了賣盒飯的那個檔口。
前面排隊的，還有五六個人，看衣服像是附近的工人。
江小成估摸著等買完還得十來分鐘，就在旁邊的一家超市門口的臺階上坐下了。
歇歇腳，順便蹭蹭冷氣。
只是不曾想，剛一坐下，超市門里就走出來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
“喲！成哥！咋在這兒坐著呢？”
出來這位，算是江小成高中時期玩得最好的死黨。
也是長大以后唯一一個還保持聯系的朋友。
所以即便沒人提醒，江小成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王志同？又跑過來買煙了？”
“嘿嘿，給！”
王志同憨笑一聲，挨著江小成坐下。
又把手中的包裝拆開，遞了一根過來。
江小成已經記不得這小子是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了。
似乎剛認識他的時候，就是這樣。
只不過一般的家長，都不會允許這種年紀的孩子抽煙。
因此王志同經常會跑到兩條街以外去買，抽完一根回去的時候，味道已經散了。
至于江小成，真正養成抽煙的習慣，都是后來到了工地上的事了。
那種環境，想斷絕煙酒，實在太難。
如今重新回來，他也不想再有這種壞習慣了。
于是江小成毫不猶豫地把煙擋了回去，還指了指賣盒飯的那個檔口。
“我媽還在呢！”
“嘿！那你得等考完以后才能過癮了，呼~”
王志同把煙收回去之后，點著了嘴里叼著的那根，開始了吞云吐霧。
“今天考試感覺怎么樣？”
江小成第一時間看到老友，還是想多聊幾句的。
只是被這煙味一嗆，屬實有些難受。
心里也不免多了幾分怨氣。
“考試？什么考試？”江小成故作無辜地回問了一句。
王志同被這反應給嚇了一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
“高考啊！今天高考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高考，那不是明天才開考嗎？6月8號。”
“啥玩意兒？”
王志同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大哥你別逗我，高考考兩天，7號和8號啊！”
“啊？那今天上午考的什么？”
江小成怪叫一聲，也跟著站了起來。
“語文......不是，你真沒去考嗎？”
“我特么的騙你干什么？有意思？”
“那現在怎么辦？”王志同的語氣明顯開始慌了。
江小成有些煩悶地抓了抓頭發，重新坐了回去。
沉默片刻后，伸出了手。
王志同心領神會，趕緊把剛買的那包煙遞了過去。
同時還不停安慰道：
“就缺了一門，應該影響不大，你學習不是還行嗎？”
“行個屁！我平時考試也就五百分出頭，少一門語文，能不能上四百都是個問題！”
江小成十分粗暴地拆了根煙，咬在嘴里。
順手把剩下的全都揣進了兜里。
這種情況下，王志同自然看不到這些細節。
他只是默默地掏出了打火機，準備幫江小成點上。
結果剛一靠近，就又被對方給奪了過去。
“不行，這事兒現在得跟我媽說，要不然等考完以后就完蛋了。”
江小成并沒有點著嘴里的煙，而是連同打火機一起，再次揣進了兜里。
“志同，正好你在這兒，跟我一起過去解釋清楚。你就說你也記錯了，剛知道就過來找我了。有你在，我媽肯定不會怎么樣的。”
如果是一般的小謊，比如夜不歸宿什么的。
王志同肯定不會打馬虎眼。
可高考不一樣。
在學生眼里，高考就是他們生命的全部。
甚至老師和家長也是這么認為的。
讓王志同去撒這么一個大謊，他實在沒有這個膽量。
更何況，就算真說了，那也是隨便問一下就會被拆穿。
怎么說啊？
真說了，那以后還能再見嗎？
因此，王志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甩開了江小成的手，拔腿就跑。
“成哥，你就放心地去吧！不管是上大專，還是復讀，我都陪你！”
看著撒丫子跑遠的王志同，江小成摸了摸褲兜里的煙盒，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壞笑。
好兄弟，長個記性，以后你也戒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