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空中,一道纖細身影在穿透云層的金光下,慢慢消散。
沈父沈母也同時朝門外看去——
只看一眼,沈父便臉色發青:“佛門重地,這個不孝女竟然敢玩這些玩妖魅邪術!”
裴彥辰黑眸驟縮,心臟莫名地跳動的厲害,往前走去。
“彥辰!”
這時,沈幽微抓住裴彥辰的衣袖,虛弱出聲:“婉兒肯定是嫉妒你和爹娘關心我,鬼迷心竅才學了這旁門左道的戲法。”
“你快去攔下她,別讓這事傳出去,壞了她的名聲……”
“咳咳——”
“別管那個逆女!”
沈母抹著淚,拉著沈幽微的手,心疼道:“你拖著病重的身子,還要來送她來寒山寺,她不但不感恩,竟然還心生怨恨!”
說著,又望向沈父:“侯爺,必須好好懲戒沈暮婉這個孽障!否則她日后指不定做出更荒唐的事來!”
沈父怒聲吩咐下人:“吩咐下去,沈暮婉在這的修心期,每日只許給她一碗清水、半塊餿餅,直到她洗滌心中,妒忌成性的腌臢念頭為止!”
沈幽微聞言,靠在沈母懷中,眼睫下閃過一絲得逞的幽光。
裴彥辰步子頓住,視線落在沈暮婉消失的地方,黑眸深了深,但沒有多言,上了馬車。
這么多年了,她還是一生氣,就愛使這種低級又愚蠢的手段,來博人眼球。
想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臉上閃過一絲柔意。
罷了,她那性子在禪修后,還改不了的話,日后,他親自教。
馬車回到世子府時,天色已近漆黑。
裴彥辰本想往書房去,卻在長廊轉角處頓住腳步,轉向了他和沈暮婉的房間。
房內一切如舊,妝臺上放著她未繡完的荷包。
蝴蝶樣式的,針腳略顯粗陋。
是上月沈暮婉氣呼呼的扔掉沈幽微送他的荷包,說會給他一個更好的。
這就她準備補償給他的?
裴彥辰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
不知過了多久,才步出房間,他看向一旁的侍衛:“她怎么樣了?”
侍衛恭敬回復:“世子妃那邊并沒有任何異樣。”
“她沒鬧著要回來?”
“沒有。”
裴彥辰鳳眸微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之后的幾日,不管是裴彥辰陪著沈幽微一同賞花游湖,還是宴會上兩人共奏樂曲,琴簫合鳴。
寒山寺那邊始終沒有傳來沈暮婉,鬧著要回來的動靜。
侍衛每次稟報沈暮婉的消息后,裴彥辰周身的戾氣一天比一天重。
如暴雨前的沉云壓城,平靜的詭譎。
第七日,天還未亮。
一輛鎏金馬車駛入了寒山寺。
寺中燈火明亮,誦經聲一陣陣的響起。
游廊處,裴彥辰目光落墻面上,上面整齊地擺放著前來修心之人抄寫的經文。
他下意識想去找,沈暮婉的那份。
沈暮婉的字很爛,沒有半點閨閣女兒家秀氣,給他寫的每一封信都狂放粗露,簡直不堪入目!
還未尋到熟悉的墨團,身后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裴彥辰下意識轉身,習慣性開口:“這些日子領悟了多少,跟我回……”
回字卡在了喉嚨里,他神色冷了下來:“沈暮婉呢?”
低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侍衛戰戰兢兢出聲。
“寒山寺的人說、世子妃……七日前就隨著那道金光消散。不知所蹤……”
夜色如墨。
定北侯府,氣氛冷凝。
裴彥辰告知沈父沈暮婉在寒山寺沒了蹤跡的事。
沈父勃然大怒:“這個逆女!還敢離家出走,侯府的臉面都被她丟盡了!”
沈幽微垂淚絞帕,道:“爹,都怪我,是我的存在才讓婉兒跟家里生分了,我這就收拾東西搬去莊子上住。”
“幽微不孝,不能再承歡膝下,縱是此生不相見,女兒也會在心里思念您。”
沈母心疼地拉住沈幽微的手,不舍道:“幽微你自幼體弱,怎能離開侯府,誰敢讓你搬出侯府,就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
沈父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裴彥辰,率先表了態:“彥辰,婉兒這孩子徹底養壞了,等找到她了,我一定關起門來好好管教,讓她學乖了再回世子府。”
裴彥辰眸子一頓,淡聲開口:“岳父,婉兒不僅是侯府嫡女,更是我的妻子,是裴家三書六禮迎進門的世子妃。”
這番話,客氣中帶著幾分警示。
沈父目光閃了閃,長嘆一口氣說道:“彥辰,是我們侯府對不住你,沒管教好那逆女,讓她使了旁門左道,替嫁入府,攪得兩家不得安寧。如今幽微已歸府,你與幽微...”
“裴家祖訓,子孫一生只納一婦,一生一世,一妻一主。”
話還沒說完,就被裴彥辰打斷了。
沈幽微臉色煞白。
沈父和沈母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對視了幾眼。
裴彥辰不再多言,起身離開:“時辰不早了,有婉兒的消息,我會讓人告知你們。”
剛跨出月洞門,沈幽微急忙追了出來,嬌聲喊道:“彥辰,我跟你一起回去。”
她跑得氣喘吁吁,發絲有些凌亂,臉上帶著急切與期待。
裴彥辰眸色冷如深潭,緩緩出聲:“你還未出嫁,長住世子府不合適,你的行李我已經讓人搬回了定北侯府。”
沈幽微臉上的笑意僵住,指尖攥緊絹帕的力道幾乎要將其撕裂:“可、可我……”
未等她說完,裴彥辰已經轉身進了馬車。
他抬手拿起旁邊一個精致的雕花檀木盒。
打開后,一條纏枝蓮紋緬鈴腳鏈映入眼簾。
是她給沈暮婉準備的生辰禮物。
鈴鐺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裴彥辰內斂的眸,翻涌著看不透的暗沉。
第三日。
眾生入色的雅間內。
“人還沒找到?”
裴煙“啪”地一聲合竹扇,難得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
“彥辰,是不是你把人給逼得太緊了?”
“我看差不多行了,沈暮婉那樣舞槍弄鞭的女太歲,都被你馴馬似的馴成了端方淑女。”
“想讓她再聽話點,可以用柔一點方式,讓她給你生個小崽子,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像被線拴住的風箏,飛再遠也得落地。”
話落,“砰”的一聲脆響。
一旁專注下棋的謝淮錦手中的棋奩落地,青玉棋子滾了滿地。
裴彥辰和裴煙同時循聲望去。
“倒是稀奇,謝公子下棋也有分神的一天。”裴煙挑眉。